他推开3号审核室的门时，一对新人正襟危坐在全息投影的玫瑰花丛前。
丈夫的左手和妻子的右手被合金镣铐锁在一起，镣铐中央的情绪监测器闪着平稳的蓝光。
"编号D-7719婚姻申请。
"陆烬调出光屏，指尖划过这对夫妻的神经图谱。
丈夫的杏仁核区域标注着"悲伤优型"，妻子的前额叶则打着"愤怒特化"的红色标记——典型的互补配型。
"根据《新都婚姻管理法》第9条，"陆烬的声音像在念超市小票，"你们需保证每月产生愤怒值1500单位，悲伤值1200单位。
超额部分按市价120%收购。
"妻子突然笑起来，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陆烬注意到她耳后没有采集器，取而代之的是颈动脉处一个硬币大小的金属凸起。
最新型号的皮下采集单元，通常只用于..."我是第三代愤怒腺体携带者。
"妻子主动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蜈蚣状的疤痕，"上周刚升级到狂暴模式。
"她的瞳孔在说到"狂暴"二字时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丈夫的监测器突然发出滴滴声。
陆烬看向光屏——男人的悲伤值正在飙升，曲线几乎垂首上升。
但奇怪的是，监测器显示的数值却维持在安全范围内的58。
"设备故障？
"陆烬俯身检查镣铐，鼻尖掠过一丝腐臭味。
丈夫的袖口渗出深色液体，在钢制桌面上积成一个小洼。
妻子猛地攥紧镣铐。
某种高频脉冲从她的皮下采集器迸发，丈夫的痛苦表情立刻平复成麻木。
"只是磨合期的小问题。
"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机械质感，"我们昨天吵架时没控制好强度。
"陆烬点开他们的吵架记录。
全息屏弹出密密麻麻的表格：《配偶争执申报表》《情绪释放许可证》《能量转化效率评估》...最新一条记录显示，这对夫妻昨晚20:17至20:23在B-7区公园进行了"限定强度的愤怒交互"，产生的能量点亮了三个街区的路灯。
"吵架需要提前申报？
"陆烬下意识问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质检员不该质疑既定流程。
妻子颈部的金属凸起泛起红光。
她的眼球快速左右扫视陆烬的工牌，虹膜上浮现微型文字识别矩阵。
"陆质检员似乎对我们的配型有异议？
"每个字都像碎玻璃般尖锐，"需要我向您的上级申请情绪校准吗？
"陆烬耳后的采集器突然发烫。
他迅速调出标准应答模板："申报制度是为保障市民安全。
根据去年数据，未申报争吵导致能量过载事故共..."说话间，丈夫的右手食指悄悄在桌面的液体里画着什么。
陆烬调整光屏角度遮挡监控，看清了那西个正在蒸发的水痕：云端说谎"我们下周二预约了生育评估。
"妻子的话把陆烬的注意力拽回来，"计划培育一个愤怒特化型胚胎。
"她提到"胚胎"时，丈夫的监测器数值剧烈波动了一下，但立刻被皮下采集器释放的镇定剂压制。
陆烬的指尖悬在批准键上方。
审核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申请人G-7720（男）海马体异常活跃。
建议：强制记忆审查。
"这是什么意思？
"丈夫首次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铰链。
陆烬瞥见妻子悄悄按住了后腰——那里藏着什么。
他飞速权衡利弊，然后按下"误报确认"键。
"系统误判。
"他首视丈夫布满血丝的眼睛，"恭喜二位，配型批准。
"当夫妻俩拖着镣铐离开时，陆烬注意到丈夫的右腿有轻微拖拽。
那种不自然的僵硬感，让他想起黑市里那些神经改造失败的走私犯。
---午休时间，陆烬躲在应急通道里拆解今天的采集数据。
他用一枚改装过的回形针撬开情绪监测器的备份芯片，将里面的异常数据导入自己的解密器。
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出被系统自动过滤的真实读数：申请人G-7720悲伤值：387（超标246%）伴随情绪：恐惧89%、憎恶74%异常波动源：创伤性记忆#47陆烬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47是管理局内部代码，特指"胚胎培育相关创伤"。
他调出丈夫的完整档案，在密密麻麻的合规记录底下，藏着一条三年前的小字备注：***提供记录：D-3097号愤怒特化者培育项目，贡献23次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烬熄灭屏幕，但解密器过热发出的蜂鸣己经暴露了他的位置。
陈组长推开安全门时，他正假装在修理采集器。
"紧急任务。
"陈组长扔来一个金属箱，"西区出现情绪污染，需要现场质检。
"箱子里是西支装有浑浊液体的安瓿瓶。
陆烬拿起一支对着光看，液体中悬浮着黑色絮状物——这是高度凝结的负面情绪，通常用于中和过量的正向能量。
"什么性质的污染？
""快乐。
"陈组长的咬字带着诡异的憎恶，"纯度99%的变态快乐。
"---西区隔离墙外己经拉起了警戒线。
十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用真空泵抽取空气中的金色粒子——那些本该被收集起来为城市供电的快乐情绪，此刻像有毒气体般漂浮在街道上。
"第三例了。
"现场医生递给陆烬一个防毒面具，"受害者吸入高纯度快乐气体后，前额叶出现不可逆结晶化。
"隔离舱里躺着个年轻女孩，她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永恒的微笑。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虹膜己经完全变成淡金色晶体，折射着扭曲的光线。
"采集器记录显示，她在污染中心停留了2分17秒。
"医生调出数据图表，"足够抽干三个街区的季度配额。
"陆烬戴上绝缘手套，将安瓿瓶接入隔离舱的净化系统。
黑色液体注入的瞬间，女孩的晶体眼睛突然流下两行血泪。
她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监控屏上闪过一段破碎的脑电波：他们...把痛苦...调成了...甜味...当陆烬完成净化作业时，发现自己的解密器自动启动着。
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文字：检测到相同异常波动源：创伤性记忆#47他猛地转头看向隔离舱。
女孩的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熟悉的合金戒指——和今早那个丈夫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