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考古系研究生把青铜器图鉴垫在鸡尾酒杯下，吧台的射灯将书页上的饕餮纹投射到他的格子衬衫上，活像件行走的文物。
“顾老板这次居然没穿西装？”
陆子游把一杯琥珀色液体推过来，冰块碰撞声淹没在爵士萨克斯里，“试试这个，”三星堆特调“，我拿陈年老洛阳铲……不是，陈年朗姆酒调的。”
顾青崖扯松领带，三天前沾过尸水的衬衫早扔进了焚化炉。
此刻他套着宽松的灰卫衣，判官笔变成普通钢笔插在兜里，连腕间的雷击枣木手串都换了运动手环。
舞池旋转的镭射灯扫过时，他恍惚觉得那些光斑比凶宅的怨灵可爱得多。
驻唱女声突然飙起海豚音，震得陆子游背包里的考古刷掉出来。
顾青崖弯腰去捡，发现刷毛上缠着根金线——和上周从明代古墓出土的织金帛如出一辙。
他装作没看见，把刷子插回对方装满地质锤的笔筒。
“赌你三杯之内必被搭讪。”
陆子游指着不远处卡座里频频回头的红裙姑娘，“这次要是输了，你得帮我们考古队通宵拓碑文。”
顾青崖晃着威士忌杯，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泛起涟漪。
当第七个醉汉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玩骰子时，陆子游己经输掉了下个月的田野调查补助金。
调酒师憋着笑递来杯”安慰剂“——装在量杯里的蓝色液体，杯口还插着把玩具洛阳铲凌晨两点的酒吧换上了慵懒的蓝调。
顾青崖瘫在皮质卡座里，看陆子游用考古绘图纸折纸船。
那些标注着墓室结构的图纸在威士忌渍里晕开，变成抽象派的海浪。
“玩这个！”
陆子游突然从背包掏出个陶罐，“东汉墓葬出土的酒令筹，我复原了上面的游戏规则……放心，消过毒了。”
六面刻着篆文的骰子在玻璃桌面上旋转，最终停在”作虎啸三声“的选项。
在隔壁桌客人惊恐的注视下，顾青崖被迫对着消防栓学了段猫叫——他发誓那绝对是历史上最敷衍的老虎。
酒保凑热闹送来”考古盲盒“，砸开石膏块能喝到随机鸡尾酒。
陆子欢天喜地地抢过地质锤，结果砸出杯芥末味的绿色液体。
顾青崖笑得打翻番茄汁，鲜红液体在桌面漫成血河状，吓得新来的服务生差点报警。
雨滴开始敲打玻璃幕墙时，两人正用薯片搭金字塔。
陆子游非说塔尖的波浪形薯片是仿古设计，顾青崖则坚持这是豆腐渣工程。
坍塌的薯片堆里露出半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二十八星宿——是某个醉鬼前夜的杰作。
“下个月青城山团建去不去？”
陆子游把橄榄核弹进三米外的垃圾桶，“我们教授找了个农家乐，后山有片特别适合烧烤的乱葬岗……我是说草坪。”
顾青崖望着窗外被雨淋花的霓虹，吧台传来的《甜蜜蜜》混音版跑调到姥姥家。
他突然发现陆子游的帆布鞋上沾着星点朱砂，但这次选择不问是哪个墓室的馈赠。
反正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又会是西装革履的凶宅中介和满身泥土的考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