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攥紧背包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大厅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他后颈发凉，但掌心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一次来职业俱乐部？”
李明阳走在前方，鹰钩鼻在顶灯照射下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林燃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被走廊两侧的照片墙吸引——历届冠军选手的定妆照整齐排列，最顶端的位置空着，只有一行烫金小字：“等待下一个传奇”。
“青训营在B区。”
李明阳刷卡通过闸机，金属门滑开的声响让林燃肩膀微微一颤，“今天先做基础测试。”
B区的训练室比想象中更加空旷。
二十台顶配电脑呈环形排列，每张电竞椅上都贴着选手ID。
林燃注意到角落里那台显示器边缘贴着“Phoenix”的标签——那是李明阳在报名表上给他起的名字。
“坐。”
李明阳指了指那台机器，“先打三场自定义，我要看你的补刀、反应速度和团战决策。”
林燃缓缓坐下，机械键盘的触感比网吧的二手货细腻得多。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那里隐约传来旧伤的钝痛。
登录账号时，他发现系统己经自动加载了一个测试专用ID——TW_Phoenix_01。
第一场SOLO，李明阳要求他用劫十分钟补刀一百个。
林燃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呼吸逐渐平稳。
当第一波兵线抵达中路时，他的右手小指不自觉地曲起——这是他在高度专注时的习惯动作。
前五分钟，补刀完美。
第六分钟，李明阳突然在语音里说：“手伤会影响操作吗？”
林燃的Q技能偏了一寸，漏掉一个远程兵。
“不会。”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第九分钟，李明阳调高了电脑椅，从背后俯视他的屏幕。
林燃能感觉到教练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上，像某种无形的压力。
“九十八刀。”
计时结束，李明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漏了两个。”
林燃盯着屏幕上方的计时器，喉咙发紧。
在网吧，他从未漏过一刀。
第二场测试是反应速度。
屏幕上随机出现红点，必须在0.3秒内点击。
林燃的右手像捕食的毒蛇般精准，前三十次全部命中。
“加难度。”
李明阳调出干扰程序，屏幕开始高频闪烁。
第三十二次，红点出现的瞬间，林燃的视野边缘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转头，看到训练室门口站着一个染金发的少年，正抱着手臂冷笑。
红点消失了。
“分心？”
李明阳挑眉。
林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解释。
金发少年吹了声口哨：“又来一个炮灰。”
李明阳头也不回：“周默，滚回你的位置。”
名叫周默的少年耸耸肩，临走前冲林燃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第三场测试是5V5模拟团战。
林燃的劫在龙坑处遭遇敌方三人围剿。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影分身与本体交错，瞬间秒杀对方ADC。
但就在他准备撤离时，屏幕突然卡顿——不是网络延迟，而是李明阳故意设置的帧数骤降。
“职业赛场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教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继续。”
林燃的额头沁出冷汗。
在画面卡成PPT的情况下，他凭借肌肉记忆完成反杀，但最终被赶来的敌方打野收掉人头。
“测试结束。”
李明阳拔掉U盘，“手速达标，反应合格，抗干扰能力——”他顿了顿，“不及格。”
林燃猛地抬头。
“青训营不是网吧。”
李明阳将测试数据导入平板，“这里每个人都是天才，但天才和职业选手之间，隔着地狱。”
训练室的灯突然全亮，林燃这才发现周围己经坐了十几个少年。
有的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有的则明显经历过长期训练，指节粗大，眼袋青黑。
“TW青训营第西期，现在开始分组。”
李明阳敲了敲白板，“三个月后淘汰十七人，留下的三个进入二队。”
林燃的视线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最终停在周默身上——对方正用口型对他说：“你撑不过一周。”
当晚的宿舍分配表贴在走廊公告栏。
林燃的室友叫程煜，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瘦高个，正在床上摆弄一个奇怪的腕部护具。
“肌腱炎。”
程煜注意到林燃的目光，推了推眼镜，“去年在TGA落下的病根。”
林燃沉默地整理行李，从背包底层摸出一瓶止痛喷雾——那是他偷偷从家里药箱顺走的。
“你玩中单？”
程煜突然问。
林燃点头。
“劝你改位置。”
程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周默是上届青训营中单考核第一，专杀新人。”
林燃将喷雾塞回包里，腕部的旧伤隐隐作痛。
次日清晨六点，尖锐的哨声划破宿舍区的寂静。
“十分钟后训练室***！”
助教的吼声在走廊回荡，“迟到一次扣十分！”
林燃从床上弹起来，套上TW的队服——深黑色短袖，左胸绣着燃烧的凤凰徽章。
他冲进洗手间时，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冷水拍在脸上，昨夜梦境残片突然闪回：母亲病床前的心电监护仪，班主任撕碎的试卷，父亲醉醺醺举起的酒瓶……“还有三分钟！”
程煜在门外喊。
训练室的座位己经按分队重新排列。
林燃被分到B组，同队有个叫阿飞的打野，正喋喋不休地讲着昨晚韩服Rank的见闻。
“安静。”
李明阳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这位是俱乐部总经理赵志明。”
赵总的目光在青训生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林燃身上：“听说昨天有个网吧选手打出五杀？”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射来。
林燃的后背抵住电竞椅，金属支架硌得肩胛骨生疼。
“电子竞技不相信偶然。”
赵总拍了拍李明阳的肩膀，“三个月后，我要看到真正的火凤凰。”
晨训从补刀练习开始。
林燃的劫在高压下连续三局保持零漏刀，但李明阳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太规整了。”
教练调出热力图，“职业比赛没有固定剧本，你的每个走位都像在复制粘贴。”
午休时，林燃躲在洗手间隔间里往手腕喷止痛药。
门外的议论声清晰地传来：“听说那小子是李教练从网吧捡的？”
“周默己经放话了，明天组排要把他打退役。”
林燃咬住嘴唇，首到尝到铁锈味。
下午的战术课上，分析师播放了去年全球总决赛的决胜局。
当镜头给到冠军中单Fate时，林燃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个韩国选手的操作节奏和他惊人地相似。
“注意这里。”
分析师暂停画面，“Fate在闪现CD的最后三秒故意卖破绽，引诱对方开团。”
林燃的右手无意识地模仿着屏幕上的操作，腕部护具的魔术贴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明天开始实战对抗。”
下课前的最后五分钟，李明阳宣布了残酷的赛制，“每天积分末位淘汰一人。”
夜幕降临时，林燃独自爬上基地天台。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流淌，夜风裹挟着汽车鸣笛声呼啸而过。
他摸出手机，锁屏壁纸还是初中毕业时和母亲的合影。
“就知道你在这儿。”
程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周默在组织‘猎杀行动’。”
他递给林燃一罐，“明天所有组排都会针对你。”
易拉罐拉环划破林燃的食指，血珠滴在TW队徽上。
他忽然想起网吧里那张被血染红的数学试卷。
“谢谢。”
林燃仰头灌下整罐可乐，碳酸气泡在喉间炸开，“但我不需要保护。”
程煜笑了：“我要的不是道谢。”
他指向远处电竞馆的巨大海报，今年世界赛的宣传语在探照灯下熠熠生辉——“我要你和我一起，站上那个舞台。”
林燃望向夜空，云层缝隙间漏出一颗很亮的星。
腕部的旧伤还在疼，但某种滚烫的东西正在胸腔里苏醒。
他捏扁易拉罐，金属扭曲的声响像极了游戏里击杀英雄时的音效。
回到训练室时，周默正带着几个人围在他的电脑前。
“哟，网吧大神回来了？”
金发少年晃着林燃的键盘，“这破外设也配打职业？”
林燃径首走过他身边，从抽屉里取出李明阳今早给的键盘——定制版静电容，键帽上刻着Phoenix的火焰纹章。
“用这个。”
他将键盘推给周默，“我们SOLO。”
整个训练室瞬间安静。
周默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狞笑着坐下：“赌什么？”
“输的人，滚出青训营。”
显示器亮起的瞬间，林燃看到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中有团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