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罪”字,墨色渗进皮肉里,边缘还泛着未干的血丝。
这是今晨父亲亲手烙下的——用苏家祖传的刑印,烧得通红,按在她脸上时,皮肉滋滋作响,像烤焦的绢布。
“苏家的脸面,全让你丢尽了。”
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你若不乖乖上花轿,我便让你娘在祠堂跪到死。”
苏锦没哭。
她只是盯着铜镜,看着那个丑陋的烙印,然后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它遮盖起来。
她今日要出嫁了。
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城北李家的嫡子,一个据说性情暴戾,己经克死过两任妻子的鳏夫。
而她的嫁妆,只有一口薄棺。
“小姐,该梳妆了。”
丫鬟春桃站在门外,声音发抖。
苏锦没应声,只是起身,走到床榻边,从枕下摸出一把铜钥匙。
这是昨夜她娘偷偷塞给她的。
“你祖母……留了东西给你。”
娘亲的手指冰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说……若有一日你走投无路,就去祠堂暗格里取。”
苏锦不知道祖母为何会留东西给她。
那位苏家曾经的主母,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死时七窍流血,尸体僵硬如铁,连棺材都盖不上。
可她还是去了祠堂。
祠堂的暗格藏在供桌下,苏锦跪在地上,指尖摸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石。
她用力一按——“咔嗒。”
砖石弹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木匣。
匣子里,是一件嫁衣。
一件……鲜红如血的嫁衣。
苏锦的指尖刚碰到衣料,整座祠堂的烛火便骤然熄灭。
黑暗中,她听见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嫁衣里……慢慢爬出来。
“乖孙。”
一个苍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你终于来了。”
苏锦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供桌。
她死死盯着那件嫁衣——它原本叠得整整齐齐,可现在,袖口竟自己垂落下来,像是有谁正穿着它,缓缓抬手。
更恐怖的是,嫁衣上的金线牡丹……在渗血。
一滴、两滴……血珠顺着衣襟滚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穿上它。”
那声音低笑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响在她脑子里。
“穿上它,你就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了。”
苏锦逃了。
她跌跌撞撞跑出祠堂,却发现整个苏府都被黑雾笼罩。
更鼓声远远传来,可本该巡夜的家丁却一个都不见。
只有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小姐!
小姐!”
春桃提着灯笼跑来,脸色惨白:“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
花轿己经到了,可……可……”她突然瞪大眼睛,盯着苏锦身后。
苏锦回头——祠堂的门,自己开了。
那件嫁衣,正悬在半空,袖口舒展,像在等她回去。
苏锦穿上了嫁衣。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妥协。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眼神,或许是因为李家送来的那口薄棺,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件嫁衣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
“你想报仇吗?”
它轻声问。
“穿上我,我就帮你。”
现在,她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喜乐喧天,手指死死攥住嫁衣的袖口。
轿帘被风吹起的一瞬,她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左颊的黥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缓缓绽放的……血色牡丹。
轿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送亲队伍的喧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血肉被撕裂的闷响。
苏锦掀开轿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而站在血泊中央的,是一个穿着旧道袍的年轻男子。
他背对着她,手中桃木剑滴血,后颈上……赫然是一道与祖母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妖印。
“又见面了,苏家小姐。”
他转过头,嘴角咧到耳根。
“这次,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