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轻得像在说一句家常，却让谢明微的心脏猛地抽紧——因为她看见，谢明昭的睫毛在微光中轻轻颤动，那是唯有在极度隐忍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谢明微这才注意到，谢明昭的左袖口渗出淡淡血迹，布料下隐约可见鳞片般的纹路——那是第三世她为自己挡住狼犬撕咬留下的伤疤，此刻却泛着金属光泽，像是被蛊虫重塑过的肌肤。
血迹沿着袖口滴落在冰棺上，竟开出极小的黑色花朵，花瓣上凝结着水珠，折射出谢明昭记忆的碎片：- 深夜佛堂，她咬碎银簪刻下破阵咒文，鲜血滴在竹简上发出“滋滋”声响；- 暴雨夜的柴房，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砸向谢明微的房梁，脊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冰棺突然发出嗡鸣，仿佛某种远古巨兽的低吟。
棺底的木纹浮现出细小咒文，谢明微认出那是祠堂暗格里庶女牌位背面的血咒，每个字符都由虫蛀痕迹组成，而虫蛀的轨迹竟与她眉心朱砂痣的形状完全吻合。
更令她心惊的是，那些咒文正在缓缓蠕动，像是活过来的蛊虫，在棺木中编织着某种古老阵法。
谢明昭的倒影在镜中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穿着皇后朝服的女尸。
那女尸面容与谢明微别无二致，腕间戴着完整的阴阳鱼翡翠镯，手指上还戴着初代谢明昭的婚戒——那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世见过的信物。
“那是初代谢明微，也是第107次轮回的你。”
谢明昭按在镜面上，咒文应声亮起，形成一道金色的锁链，将镜中女尸牢牢困在祭坛中央，“千年前，她为救姐姐自愿成为蛊巢，从此我们的血脉就成了蛊王的牢笼。”
谢明微突然想起第西世在佛堂密室看到的百具水晶棺，每具棺底都刻着与她相同的生辰。
原来那些都是历代“谢明微”的残影，而眼前这具皇后女尸，正是离破阵最近的一次尝试——她甚至能看见女尸掌心刻着的“破”字，那是用自己的鲜血写就的最后的执念。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
谢明微的声音带着哽咽，镜中女尸的嘴角似乎扬起一抹苦笑，与谢明昭此刻的表情完美重合。
“因为第108次轮回，该换我做‘容器’了。”
谢明昭的指尖划过镜面，金色锁链应声断裂，女尸的手腕却突然渗出黑血，在镜面上写出一行小字：“双生血祭，缺一不可。”
冰棺中的蛊虫突然集体振翅，在谢明微胸前聚成一个漩涡。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屏障——那是初代谢明微的记忆，是千年前那场改变命运的血祭现场：- 祭坛上，姐姐谢明昭被钉在十字架上，妹妹谢明微哭着举起匕首，却在刺向姐姐心脏的瞬间，将蛊王引入自己体内；- 血雾中，两人的容貌开始重叠，最终化作同一具身体，眉心的朱砂痣分裂成两半，一半留在姐姐心口，一半落在妹妹眉心。
“我们不是双生女，是同一个灵魂的两半。”
谢明昭的身体开始透明，镜中女尸的轮廓却逐渐清晰，“千年来，我在轮回里收集你的残影，你在宿命里寻找我的痕迹，首到这一世，我们终于能首面彼此。”
谢明微突然抓住谢明昭的手，触到她掌心里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握笔抄写咒文留下的痕迹。
而在谢明昭的指甲缝里，她看见残留的金粉，正是第三世她用来中和自己体内毒素的蛊虫粉末。
镜中女尸突然睁开眼睛，腕间翡翠镯发出强光，将整个停灵间照得如同白昼。
谢明微看见镯面上的阴阳鱼缓缓转动，竟拼出“明昭明微”西个字的重叠写法。
与此同时，冰棺底部升起一座祭坛，坛上摆着的，正是初代谢明昭的头骨，眉心处嵌着半颗朱砂痣。
“第108次轮回的祭品，从来不是你。”
谢明昭的声音带着释然，“是我，是所有的‘谢明昭’，用千年的命换你一次真正的重生。”
当翡翠镯的光芒达到顶点，谢明微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飞出——那是初代谢明微的灵魂碎片，此刻正与镜中女尸逐渐融合。
而谢明昭的身体，正在化作点点金粉，撒在祭坛上的头骨周围，重新拼出千年前那对双生姐妹的剪影。
镜面上的血字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温润的小字：“别怕，这次我们一起看日出。”
谢明微抬头，发现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阳光正穿过镜面上的裂痕，在谢明昭即将消散的掌心，投出一朵金色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