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城市景象,如同林益論那模糊的记忆。
李家俊坐在诊疗椅上,手边的笔记本翻开在空白页,屏幕上是白噪音软件的波纹,轻柔而规律地起伏。
他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压抑,像是心跳的回音。
他面前的沙发上,林益論静静地坐着,双手交握在膝上,右肩微微耸起,衣领下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皮肤,那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还有五十分钟。”
李家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腹在镜框边缘轻轻摩挲,语调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镜片后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要穿透林益論那紧闭的心门。
林益論没有回应,眼神停驻在诊疗室玻璃上,外面的闪电映出她苍白的脸庞,短发的阴影投在她颧骨上,像是某种掩盖不住的阴翳。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母亲跳楼的画面。
那天的风很大。
母亲站在阳台上,嘴角带着扭曲的笑,眼神空洞,身体前倾,在狂风中像一只折翼的鸟,首首地坠了下去。
空气中充斥着撕裂的呼啸声,林益論想呼喊,却被死死压住了喉咙。
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掌心,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逐。
沉默在二人之间绵延,只有白噪音掩盖着雨声。
而李家俊并不急于打破这种安静。
对于他来说,这种沉默本身便是诊疗的一部分。
他导师曾说过,空白屏幕理论,让患者在空白中看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一分钟,五分钟……二十分钟。
林益論的右手微微颤动,指甲己经掐破掌心,渗出一丝血迹。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似乎在无声地挣扎。
李家俊的视线在她脖颈上的红痕和她紧握的手掌之间游移,嘴角微微扬起。
“你在这里是为了放松,不必压抑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穿透了雨声的温暖火光。
林益論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终于开口:“我总是梦到她……站在阳台上,那天的风很大。”
“她?”
李家俊的语调略微上扬,像是捕捉到一丝线索。
“我妈。”
林益論的声音带着嘶哑,“她笑着……然后就跳了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
李家俊轻轻地说,目光温柔而坚定。
林益論的眼神终于从玻璃上转向他,目光中夹杂着疑惑和挣扎:“你也会这么想吗?
还是……你只是医生,应该这么说?”
李家俊微微一笑,摇头:“我只是听你说的。”
空气中沉默片刻,林益論忽然轻轻笑了,声音干涩而低沉:“我每次来这里,都会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站在你面前。”
李家俊微微侧头,眼镜片反射着白噪音的波纹:“也许,这正是你想要的。”
林益論没有回答,双手捏紧,袖口下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淡淡的疤痕。
那是她曾经试图结束痛苦的证明。
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她的眼神,己经再次投向玻璃外那片雨幕,雨水拍打着玻璃,映出一片模糊而冰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