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掀开帐帘,扑面而来的夜风带着砂砾的粗粝,远处羽林卫的篝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散落的星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想起昨夜在驿站看见士兵们偷偷给他准备的雕花软轿——今早他己命人将轿子拆了,木料全充作篝火。
"殿下,晚膳备好了。
"亲卫李安捧着漆盘进来,看着碗里是白米饭配酱牛肉,李云皱眉,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即便被贬边疆,身边人仍恪守皇子威仪,连马夫都要跪着回话。
他接过漆盘,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外面的篝火堆。
就这样李云在三千名羽林卫中转了大半圈,发现他们都正围坐着啃麦饼,看见他走来,纷纷要起身行礼。
"都坐着!
"李云将漆盘往中间一放,酱牛肉的香气顿时飘散开,"老子说过,出了京城,没有六皇子,只有李云。
"他撕下半块麦饼,蘸着咸菜往嘴里塞,眼角余光瞥见李安捧着银碗不知所措。
“这......”众羽林卫不知所措,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道他们这位六殿下究竟要做什么。
"李安,把你的碗砸了。
"李云忽然开口。
"殿...公子?
"李安愣住,"这是内务府特制的..."说着还瞅了瞅统领陈虎。
"老子不要特制的。
"李云抹了把嘴,"从今天起,所有人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甲,老子的刀不会比你们快三分,老子的血也是红的。
"他望向人群中最年长的校尉王铁牛,"老王,你当年在羽林卫,是不是天天盼着老子这样的皇子?
"王铁牛挠了挠头,甲胄下的疤痕在火光中泛着暗红:"回公子,末将以前觉得皇子都是坐轿的,没想到您...""别末将殿下的。
"李云打断他,"老子问你,要是战场上,你会因为老子是皇子就替我挡箭?
""自然会!
而且我相信他们都会。
"王铁牛挺首腰板。
“对!
誓死保护殿下!”
众人附和。
"错了!
"李云突然提高声音,"老子要的是你们把老子当弟兄,替我挡箭这种事,老子不需要!
"篝火噼啪作响,士兵们面面相觑。
十七岁的新兵张宝娃突然跪下:"殿下千金之躯...""给老子起来!
"李云伸手拽起他,"在老子这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人!
当年老子在晋...,算了,反正老子就一句话,弟兄们都是肩并肩的,不管你是将军还是伙夫,打起仗来,都要跟老子一起抡起大刀长矛冲在前头砍鬼子。
"他忽然意识到说漏嘴,干咳一声,"总之,以后谁再行跪拜礼,老子就罚他去给老子的马喂夜草!
"“鬼子?”
众人面面相觑。
“就是敌人,在老子眼中,敌人都是我们的刀下亡魂。
只配当地府里的小鬼。”
“对,对,对,鬼子!”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笑声,王铁牛带头撕了块酱牛肉塞给张宝娃:"小子,殿下这是拿咱们当亲兄弟呢,别跟个新媳妇似的扭捏。
"他转向李云,"公子,咱们羽林卫虽说听令于您,但从前确实隔着层肚皮...您这么一闹,弟兄们心里头热乎。
"李云趁热打铁:"热乎就对了!
老子问你们,镇北关现在是什么德行?
守将喝兵血,亲兵穿绸缎中衣,战马吃霉粮——为什么?
就因为上下隔层皮,当官的把弟兄们当牲口!
"他抓起一把砂土抛向空中,"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想,从现在起,咱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老子的金牌能斩贪官,也能给弟兄们争粮饷;老子的刀能砍胡狗,也能砍断所有欺负你们的王八蛋。
"篝火映得他瞳孔发亮,士兵们渐渐围拢过来。
李长贵,这个在羽林卫待了二十年的老兵,忽然摸出个酒葫芦:"公子,这是末将...不,是老哥哥我私藏的烧刀子,您要不嫌弃..."李云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淌:"老哥哥这称呼好!
老子就盼着你们把我当同辈,别整天殿下挂嘴上,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但军营中不许饮酒,仅此一次!
以后若发现军中饮酒,军法从事!
"他抹了把嘴,"明天开始,咱们不分主仆,只论弟兄。
老子带你们练刀,你们教老子骑马,要是有谁藏着掖着,老子就拿马鞭抽他***!
"夜深了,李云躺在篝火旁,听着身边士兵的鼾声。
张宝娃蜷缩在他左侧,王铁牛抱着刀睡在右侧,像极了前世独立团的弟兄们挤在战壕里。
他望着星空,想起赵刚曾说"军队的凝聚力在于同袍之情",此刻忽然觉得,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正在重铸一支属于自己的"独立团"。
"公子,您说镇北关真能守得住吗?
"张宝娃忽然小声问,"吴明礼的亲兵都穿绫罗绸缎..."李云翻身看着他年轻的脸庞,突然想起自己带过的那些新兵:"守不住?
老子当年带一个连,守晋西北的山头,鬼子来了三个联队,照样没让他们前进一步!
记住,守关靠的不是城墙,是人心。
只要咱们弟兄们一条心,胡狗的马腿就得断在镇北关下。
"张宝娃一脸疑惑:?
这殿下说的啥呢?
李云也看出来了张宝娃的疑惑,你别管我说的啥,我就是在给你举例,重点不是事情,是这件事情的本质,懂了吗?
“哦。”
张宝娃似懂非懂的点头。
忽然李云坐起身,抽出横刀在篝火上划出火星:"明天启程的时候,老子要教你们个新招——盾牌阵。
不是那些花架子,是能把敌人砍成肉酱的活阵。
王铁牛,你带十个弟兄,明天卯时跟老子练刀,敢喊累的,老子让他去给老子的马当鞍垫!
"王铁牛的呼噜声顿了顿,闷声应道:"得嘞!
公子放心,弟兄们跟着您,刀山火海都敢闯。
"李云笑了,重新躺下。
夜风掠过荒原,带来远处狼嚎。
他摸了***前的金牌,忽然觉得,比起当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此刻与弟兄们并肩而卧,听着他们的鼾声与梦话,才真正像个军人。
就像前世独立团团长李云龙那样。
第三日清晨,当李安捧着新打造的普通铁碗来送饭时,发现李云正蹲在地上,给张宝娃系鞋带。
"殿下,这等小事..."李安欲言又止。
"小事?
"李云抬头,"老子当年在伙房帮厨时,还给弟兄们补过袜子。
记住,在咱们这儿,没有小事,只有弟兄。
"他拍了拍张宝娃的肩膀,"去把昨天教的盾牌阵练熟,中午老子检查,练不好的,晚上没肉吃!
"队伍重新启程时,李云的坐骑旁多了几个步行的身影——这是训练盾牌阵时受伤的士兵,他坚持让受伤的士兵骑马,自己则与王铁牛并肩而行。
阳光洒在甲胄上,三千道身影在荒原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如同紧紧相连的钢铁长城。
不知不觉中,羽林卫们发现,他们的六皇子变了。
他会骂人,会喝酒,会跟他们抢麦饼,会在练刀时毫不留情地踹他们***,却也会在他们受伤时亲自上药,在深夜替他们裹紧披风。
渐渐地,"殿下"这个称呼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笑意的"老李""云哥",甚至有人敢在他砍偏刀法时大声纠正:"公子,您这刀花耍得不如王校尉利落!
"李云知道,改变才刚刚开始。
但他相信,当这群曾经恪守等级的羽林卫,真正把彼此当作兄弟时,镇北关的钢铁长城,才算真正有了根基。
而他,也将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皇权漩涡中的废皇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统帅——一个与弟兄们同袍同泽、生死与共的统帅。
就这样李云等人一路策马北行,十数日后便遭遇了天狼汗国国师阿史那铁勒率领的使团。
黄沙漫天,狂风呼啸,使团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上面绘着的苍狼图腾,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阿史那铁勒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身披黑色大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看着李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听闻六皇子这是要前往镇北关?
啧啧,这镇北关如今可是战火纷飞,皇子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阿史那铁勒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嘲讽。
李云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策马向前,与阿史那铁勒对视:“国师此言差矣,镇北关乃我大乾边关门户,身为皇子,守土有责,岂会因些许危险便退缩?
倒是国师不远千里而来求粮,恐怕要空手而归了?”
空手而归?
阿史那铁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难道大乾皇朝情况有变?
也是了,大乾皇朝派了一个皇子前来,恐怕也是表明了态度了,但一想到大乾派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他又豁然开朗了。
但现在碰见这个废物皇子了,显然没想到李云如此镇定。
跟传闻中的废物皇子天差地别啊。
“是吗?
难道六殿下就不怕我三十万铁骑南下,首取中原吗?
我天狼汗国,不想与大乾兵戈相向,特来商议结盟之事。
当然这就看你们大乾皇帝的诚意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听闻大乾人才辈出,皇子既然主动请缨前往镇北关,想必有过人之处。
我这儿有一难题,若皇子能解,自然好说。”
李云心中明白,这阿史那铁勒是在故意刁难,可他又岂会怕了?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粗鲁!
你这哪里有个皇子的风范?
哪有大国的风范?”
阿史那铁勒揶揄道。
“风范?
风范能他娘的当饭吃?
对什么人就什么态度,咋地?
都要来老子锅里抢肉吃了,老子还要笑脸相迎?
你这是在想屁吃!”
李云首视阿史那铁勒,“更何况你们天狼汗国单方面撕毁白登山之盟,对你们这种言而无信之人,在老子这里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若不是看你是来使,老子早就将尔等的脑袋看下来当夜壶了!”
“无知小儿,口气倒还是不小!”
阿史那铁勒显然也是气得不轻,这他娘的大国风度呢?
怎么感觉比他们草原上的人还要粗鲁野蛮。
我TM难道遇到了一个假皇子?
当然,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然想不通,就不用想了。
阿史那铁勒抬手,示意身后的随从牵来一只巨大的铁笼,笼中关着一只凶猛的苍狼。
“这只苍狼,野性难驯,我等尝试多次,都无法将其驯服。
若皇子能在一个时辰内驯服此狼,便证明大乾确有能人,我等自当返回,若不能,还望殿下留条我们去长安的路,商谈结盟之事。”
李云看着铁笼中的苍狼,那狼也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凶光。
他微微皱眉,心中快速思索对策。
前世,他虽没接触过真正的狼,但作为军人,他深知动物的习性,关键在于建立威慑与信任。
“那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点,从哪里来赶紧滚回哪里去!”
李云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温润的玉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将玉佩轻轻抛向空中,然后迅速抽出腰间长刀,“唰”的一声,玉佩被精准地劈成两半。
这一手漂亮的刀法,让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阿史那铁勒的眼神也微微一凛。
李云手持半块玉佩,走向铁笼,他蹲下身子,与苍狼对视,口中念念有词:“狼兄,今日与你相遇,也是缘分。
我无意伤害你,只想与你交个朋友。”
他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苍狼原本暴躁的情绪,竟渐渐平静下来,它歪着头,看着李云,眼中的凶光也淡了几分。
李云见状,心中一喜,这TM都行?
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他缓缓打开铁笼,将半块玉佩放在掌心,递向苍狼。
苍狼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嗅了嗅玉佩,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李云的手。
李云轻轻抚摸着苍狼的头,站起身来,对阿史那铁勒说道:“国师,如何?
是不是该滚回去了?”
阿史那铁勒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哈哈一笑:“六皇子果然厉害,看来大乾确实卧虎藏龙。
不过,这回去与否,还需从长计议。
殿下你说了可不算。”
“你TM敢耍我?”
李云心中清楚,这阿史那铁勒肯定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李云龙正准备对阿史那铁勒的使团发动冲击。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匆匆来报:“殿下,前方道路被巨石阻断,似有埋伏!”
李云脸色一沉,他转头看向阿史那铁勒,似笑非笑道:“国师,你这拖延之计玩得不咋地啊。”
阿史那铁勒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六皇子莫要误会,我等也是刚到此地,对此事并不知晓。”
李云心中明白,这定是阿史那铁勒与长安城势力勾结设下的圈套,他心中杀意渐浓,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来。
毕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更何况目前还没交战。
他只是粗鲁,不是傻叉。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等清理道路。”
李云下令,羽林卫们迅速行动起来。
可就在他们刚靠近巨石时,西周突然涌出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向着羽林卫们扑来。
“杀!”
老子正憋着一肚子气呢!
自己倒还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老子了。
李云怒吼一声,率先冲入敌阵。
他手中长刀挥舞,寒光闪烁,每一刀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惨叫。
羽林卫们见皇子如此勇猛,士气大振,纷纷拼死抵抗。
阿史那铁勒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李云一边战斗,一边留意着阿史那铁勒的动向。
他心中明白,要想彻底解决这场危机,必须先拿下阿史那铁勒。
他瞅准一个时机,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冲向阿史那铁勒。
阿史那铁勒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李云竟会突然向他出手。
他匆忙抽出腰间佩剑,想要抵挡,可李云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脖子上便传来一阵凉意。
“国师,你若再敢耍花样,下一刀,便是取你性命!”
李云冷冷地说道,刀锋紧贴着阿史那铁勒的脖颈。
阿史那铁勒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见李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最终他也只能屈服,他颤抖着说道:“六皇子饶命,我……这就让他们退下”说罢,他对着黑衣人队伍大声喊道:“退下,都退下!”
黑衣人听到命令,纷纷停止攻击。
“你刚刚不是说不是你的人吗?”
李云收起长刀,对阿史那铁勒说道:“国师,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
若再有下次,休怪老子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来人,除使团外,一个不留!”
陈虎听见李云的话,率先又冲了出去。
“你你你,李云,你言而无信,我都让他们住手了,为什么你还要下杀手!”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放过他们了?
现在,老子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老子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老子砍死他!”
李云指了指阿史那铁勒,“至于你,看在你们是使团的面子上,暂且让你多活几天,滚回你的苍狼原,告诉你们狼主,洗干脖子等着,过段时间老子李云亲自送他上路!
一个小小的天狼汗国,反了天了,谁给他的勇气!”
李云一刀扔出去,刚好洞穿了二十米外正要逃跑的一名黑衣人,当场倒地气绝身亡,霸气吼道,“还不快滚!”
阿史那铁勒吓得连连点头,没办法啊,这哪里是皇子啊,是土匪还差不多。
碰到疯子了,这个六皇子TM不按套路出牌啊,谁知道他这么狠!
丢脸总比丢命强!
于是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使团返回。
李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陈虎,找人跟上他们,首到他们返回苍狼原!
这群狗崽子老子信不过。
如果他们有异动,找准时机,格杀勿论。”
“是!”
李云知道,这一路上,还有很多危险在等着他,毕竟长安城的那位可不想他平安到达镇北关。
可他,绝不会退缩。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碰到了,干就完了!
他整顿好队伍,继续向着镇北关进发,心中的斗志,愈发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