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呼啸的阴风裹着忘川河的腥气灌进领口,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的魂体竟能感受到地府刺骨的寒意。
"看好了,这是生死簿的根基。
"牛头一把掀开檀木架上的黑布,露出层层叠叠的古籍。
最底层的册子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边角缠绕着暗金色的锁链,每翻动一页,都发出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刺耳声响。
"阳寿未尽的归枉死卷,寿终正寝的入善终册,横死暴毙的要单独归档......"牛头粗粝的手指重重戳在泛黄的纸页上,"但凡入错一档,整个阴阳秩序都会出乱子!
"阿皓咽了咽唾沫,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分类标签。
忽然,他注意到角落里一本封皮渗血的册子,正要伸手触碰,牛头猛地挥起铁鞭抽在他手腕上:"那是凶煞录!
没阎王令擅自翻阅,魂灵都得被绞成齑粉!
"阿皓慌忙缩手,却见自己的魂体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虚影,像是被阴气腐蚀的痕迹。
"现在教你誊写的规矩。
"牛头抓起案头的朱砂砚,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在砚台中缓缓蠕动,"这是往生血墨,专门用来记录新魂。
下笔前必须念诵勾魂咒,否则写出来的字迹会自己消失。
"说着,他示范般在空白卷轴上写下几笔,墨痕竟化作细小的蝌蚪状游向总册。
阿皓依样画葫芦,可刚念出咒语,砚台突然剧烈震颤,血墨喷溅在他脸上。
那些沾到皮肤的液体像活物般钻入魂体,眼前顿时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鬼脸。
"稳住心神!
"牛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阴寒让阿皓瞬间清醒,"每个字都得带着往生之意,不然魂灵的怨念会反噬!
"正当阿皓集中精神重新书写时,档案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的新魂跌跌撞撞冲进来,他的脖颈处还插着半截钢筋,双目圆睁却空洞无神。
"快登记!
"押解的马面将铁链甩在地上,"这小子在工地被塔吊砸死,阳间还有笔百万保险金的纠纷,得赶紧存档!
"阿皓手忙脚乱地翻开"横死卷",却发现密密麻麻的空白页上浮现出淡金色的字迹。
牛头凑过来一看,皱眉道:"这是天命批注,说明此人的死牵扯到阳间因果。
"他抓起判官笔,在"死亡原因"栏重重写下"天命所归"西字,血墨竟凝成锁链状将文字缠绕。
就在这时,整间档案室突然剧烈摇晃。
所有生死簿自动翻开,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低语。
阿皓惊恐地看到,自己刚刚誊写的字迹正在诡异地扭曲变形,原本工整的楷书逐渐化作狰狞的鬼脸。
"不好!
有魂灵在篡改记录!
"牛头举起铁鞭,鞭梢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阿皓突然想起师傅教过的"镇灵诀",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符印。
血色符咒亮起的瞬间,所有异动戛然而止。
牛头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顶香人还有这一手?
不过别以为会点法术就能偷懒,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说着,他指向档案室深处一扇紧闭的铜门,"那里存放着百年以上的旧档,每隔七日就要用镇魂香熏蒸,稍有不慎......"话音未落,铜门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啜泣。
阿皓感觉魂体的寒意更甚,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窥视。
牛头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明日起,你要跟着黑白无常学习勾魂流程。
记住,地府的每道工序都关乎阴阳平衡,稍有差池,你在阳间的肉身......"他故意拖长尾音,露出意味深长的狞笑。
当阿皓终于完成牛头布置的十份誊写任务时,幽冥钟恰好敲响三更。
他揉着发疼的手腕望向窗外,只见忘川河上漂浮着点点绿光,那是溺亡鬼魂的眼睛。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河边闪过——分明是他在阳间救治过的难产孕妇!
阿皓正要追出去,却被牛头一把拽住:"别多管闲事!
阳寿己尽的魂灵,谁也救不了。
"回到临时分配的阴宅,阿皓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枕头下的判官笔隐隐发烫,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能在阳间自由穿梭的顶香人了。
窗外传来锁链拖行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而恐怖的存在正在苏醒,而这,仅仅是他在地府工作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