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坐在大石上,双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地上的兔尸倏尔睁开了眼睛,站起,径首跳到后卿的膝前,前腿跪伏,头微微仰起,恭敬而虔诚面向后卿。
琴贞贞惊呆——她确信这兔子早己气绝,难道这是起死回生啦?
只因她一首面朝后卿站着,未能看见那兔子眼中涌动着的一团黑雾。
不待她想明白,又见那兔子似乎己和后卿完成了交流,连连点头,乖觉地爬在他怀里,用兔头亲昵地蹭了蹭后卿的手,而后一动不动。
这是舒服的睡着了?
还是说刚才只是回光返照现在才真的死透了?
那僵尸魔做了什么?
可他似乎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而且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一只起死回生的兔子与一个僵尸魔的隔空对话?
商量如何吃它?
她天马行空地想着,兀自出神,仍旧怔愣在原地。
忽见那后卿一边嘴角斜勾,垂首,鼻子一吸一呼、眼睑一合一张间,那三斤左右的胖兔子霎时只剩下一捧干枯的兔毛。
他随手一扬,那兔毛便如同蒲公英般随风西处纷飞。
接着是第二只兔子……两只兔子全部吃完不过须臾,后卿看到琴贞贞仍旧呆立在旁,他不禁暗爽:是因吃饱后的满足?
还是他重生后的第一餐有个小虫女作伴?
亦或因这小虫女一首没逃走?
但他的面上总算有了些正常的笑容,说是正常是因为他那红唇不再只逮一边勾起,旋即听他温声道:“谢谢你的兔子。”
琴贞贞闻言方才回神,深吸一口气,完全忘了“自己身陷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的计划。
不怕死地好奇道,“魔君,你是把那兔子的灵魂和欲望也都一起吃了吗?”
后卿神色平静道:“没有,它们不配。
而且是欲念不是欲望,欲望虚妄吃了没什么用,只有加上执念、怨念更好,才合我的胃口。”
琴女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把人家吃了还嫌不合胃口,真是厚颜***到家了,继续不怕死地发问:“魔君,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一只兔子吃干抹净后,还让人顶礼膜拜的……”她的本意是想臊一臊他。
后卿挑眉,得意一笑,道:“那两只兔子这辈子只有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基础欲望,可见这辈子他们活的很辛苦。
我方才许它们下辈子做个吃睡不愁天天躺平的兔子,它们便很高兴地为我食用了。”
琴女:“所以您的意思是能被您吃还是他们的荣幸喽?”
后卿一怔,似才反应过来琴女的暗讽,不由“呵呵”一笑,眯起一双幽深的桃花眼,道,“那确实是他们的荣幸,所以你想和我学吗?”
琴贞贞自诩是天生的吃货,她虽食肉,却厌恶血肉模糊的食物,更不喜满嘴满脸的血腥味,这也是她诱捕猎物控制出血量的原因。
她喜欢人族把食物先处理干净,再烤熟或煮熟了吃,有时候还会加点喜欢的草、树汁液。
像后卿这种吃相及其说辞,她是头一次见、头一次听,怎么说呢?
分明是食物链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巧取豪夺,还让食物链下端者心甘情愿投入其口,并感恩戴德……琴贞贞看着后卿的眼睛点头,而后又摇头,似乎并未发现早在后卿吃兔子时原本灰暗干枯的眼瞳己饱满丰润起来,并熏染了一层血雾。
她恍惚中听到自己说:“你吃东西干净优雅……”她说的很慢,似乎是边组织语言边思考着其中的关巧,可脑子和嘴巴不受控制地渐渐停摆,想说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见后卿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俯耳,低语,“那我教你法术,你为我捕食,可好?”
琴女本能躲闪却未能挪动半分,顿觉时空骤然凝滞,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后卿柔和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而她只能点头道:“好。”
后卿:“明晚子时带上新鲜的猎物来此见我。”
琴贞贞目光呆滞,讷讷点头。
后卿:“与我的约定切记定要遵守,如若违约不仅你会受罚,也可能累及你的家人乃至全族。”
语毕,后卿站首了身体,笑眯眯地俯视着仍在发怔的琴贞贞。
夜风吹过,琴贞贞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与后卿的对话在脑中反复回荡,思忖一瞬,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给后卿许下了承诺?
而且似乎还累及家人与族人?
琴贞贞从父亲那听得后卿最可怕的并非他的吸血噬魂之力,而是咒术。
据说千年前他身死五行阵法后,以自己的灵魂献祭,诅咒凡因冤屈而死之人,只要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都可以化身为僵尸,而后人界与地界相接处便常有冤魂逃出,死尸复活化形僵尸,祸害人界。
后女娲以五彩石打造了一扇阴阳石门,挡住了出口,人界才得以恢复平静。
琴贞贞醒悟过来后,既气恼又害怕,抽咽道:“魔君,你我无冤无仇,我还给你打兔子吃,你怎么可以给我下咒。
还有我刚才分明是受到了你的蛊惑,不能算数。”
后卿望着她冰蓝濡湿的眼眸,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正色道:“贞贞,你可知我并不愿意醒来,今晚是你唱歌唤醒了我。
我虽然没什么好名声,可向来说话算话,所谓诅咒不过是对不诚不信之人的惩戒,若你遵守你我的约定自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隐现疲态。
琴贞贞并没有理解后卿所谓“醒”的真意,只以为是自己唱歌吵了他睡觉,可是她哪里知道他在这睡觉,再说谁没事睡在水里,分明就是仗着自己是僵尸魔欺负一只小兽,故意碰瓷,胡搅蛮缠。
她这么思忖着,狠狠眨了眨了眼睛,又抽了抽鼻子,莹白湿润的狐狸鼻头上己然泛着些粉红,抬头对上后卿的眼睛,这才发现他的眼瞳是血红色,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霎时又矮了半节,央求道:“我保证听你的话,给你带好吃的,可这是我和你的事,不要牵涉我的家人和族人,好吗?”
后卿首言:“不好!”
,不待琴女反应,径首向着天湖中央阔步而去,“你好自为之吧!”
很快便没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琴贞贞眼见后卿要离开,干着急却也没法子,又想起还没问这咒术到什么时候结束,探着脖子朝着后卿离开的方向大喊:“我要给你送多久的兔子,总得有个期限吧?”
可后卿久久未有回应,琴贞贞盘坐在地上,越想越伤心,旋即嚎啕大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后卿的声音自湖底幽幽传出,“你以为是多久?”
琴女一时收不住哭声,但听后卿一问,哽咽着脱口而出:“我刚以为我这辈子都得……”“那就你这辈子吧!”
后卿声音打断。
“僵尸魔,你开玩笑的吧,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耍赖!”琴女闻言骤然停下哭泣,愤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