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纱布下的光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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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灯在许砚礼的额角投下冷白的光圈,林昭宁握着镊子的手悬在半空——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属管,棱角分明的六边形截面,正是光谱仪探头的标准形状。

“消毒请用碘伏。”

他的声音比凌晨急诊时清晰些,带着低烧后的沙哑,“酒精挥发的乙醇分子会附着在棱镜表面,干扰明天的陨石光谱分析。”

镊子尖的酒精棉球在距伤口三厘米处顿住。

林昭宁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调整望远镜焦距的模样——同样固执的专业癖,同样把仪器看得比伤口重要。

她换了碘伏棉球,动作比平时重了些:“知道自己骑山地车摔成脑震荡的话,光谱仪会被震碎吗?”

许砚礼没接话,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

“林昭宁,创伤外科副主任医师。”

他念出名字,唇角微扬,“和令弟的名字一样,都带着‘宁’字。”

碘伏棉球在伤口周围打圈的动作突然僵硬。

林昭宁盯着他衬衫领口翻开的角度,能看见锁骨下方有片淡褐色胎记,形状像缩小的猎户座——和弟弟出事当晚的星图完全重合。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对任何患者解释过名字的由来,除了那些被她拒之门外的天文爱好者。

“你的病历上写着***过敏。”

她转移话题,撕开纱布的动作格外用力,“但紫金山的研究员都靠咖啡续命,你怎么受得了?”

“恒温箱里的光谱样本比***更提神。”

许砚礼任她摆弄伤口,视线却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令弟坠亡前三个月,曾向我借过便携式光谱仪。

他说要检测观测站护栏的金属疲劳度,可惜……”纱布“嘶啦”扯开的声音盖过尾音。

林昭宁看着他额角新结的痂,突然发现伤口走向与弟弟日志里画的超新星爆发轨迹惊人相似。

七年来,她第一次主动问起相关细节:“他有没有说过,为什么突然关注护栏?”

许砚礼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问题,正是他冒雨骑车摔进急诊室的原因——三小时前,他在旧资料库发现2018年观测站的维护记录,护栏螺丝的材质报告被人为篡改,而那串异常光谱数据,恰好指向林昭远最后记录的“天鹅座异常”。

“他提到过‘星轨偏差’。”

许砚礼选择隐瞒部分真相,从裤兜摸出被摔裂的手机,锁屏是张光谱曲线图,“这是令弟最后传给我的数据,当时我以为是设备故障,现在看来……”林昭宁的呼吸骤然变浅。

屏幕上的曲线像道未愈合的伤口,波峰处有个异常凸起,和弟弟便签纸上红笔圈住的星星位置完全吻合。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指尖却在触到手机前缩回——七年来,她连弟弟的观测日志复印件都要戴三层手套翻看。

“需要做CT吗?”

她突然换上标准的医生口吻,把纱布按在他额角,“颅内可能有出血。”

许砚礼抓住她的手腕,力度轻得像光谱仪捕捉到的星际尘埃:“林医生,你弟弟的观测日志第23行,写着‘超新星爆发前的引力透镜效应’,但那天的天鹅座并没有超新星记录。”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手套下的星型纹身,“首到去年,我们在相同天区发现了延迟爆发的证据。”

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尖锐。

林昭宁感觉耳鸣又要袭来,却听见许砚礼继续说:“光的传播需要时间,有些天体事件的证据,会在多年后才抵达地球。”

他松开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这是令弟借走的光谱仪探头,我修复了棱镜涂层。”

铁盒打开的瞬间,消毒灯的冷光在棱镜表面折射出七彩光斑。

林昭宁看着那些跳动的光点,突然想起弟弟十六岁生日,用三棱镜在客厅制造彩虹的场景。

那时父亲刚去世,弟弟举着棱镜追着光跑,说每道彩虹都是星星寄来的信。

“他总说你缝合伤口的手法像连接星轨。”

许砚礼的声音放得更轻,“有次观测完流星雨,他在值班室画你的手术示意图,说持针器的弧度和仙女座星系旋臂一模一样。”

林昭宁的手套捏住光谱仪探头,金属表面的温度透过两层乳胶传来。

她发现探头尾部刻着极小的“Z.Y.N”——弟弟名字的缩写。

原来七年前,弟弟就己经在偷偷用这种方式,把她的世界和他的星空连接。

“我不需要这些。”

她猛地合上铁盒,退回他胸前,转身时白大褂带到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

土星光环的图案在地面滚动,像段被打乱的星轨。

许砚礼弯腰捡起杯子,发现杯盖内侧贴着张便签,是林昭远的字迹:“给许哥,观测时别总喝冰美式,胃会疼。”

那是2018年夏天,他教林昭远使用光谱仪时,少年偷偷塞进去的。

“令弟出事前,曾把这个留给我。”

他从内袋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半块碎掉的陨石,“说是在观测站附近捡到的,外壳有高温灼烧痕迹,却不属于任何己知陨石类型。”

陨石的棱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昭宁突然想起急诊室那个患者的伤口,想起弟弟便签纸上的“给姐的礼物”。

她伸手接过纸袋,手套触到陨石表面的凹痕,形状竟和自己无名指的纹身严丝合缝。

“许研究员,”她的声音终于软下来,“你……经常这样带着别人的遗物吗?”

许砚礼看着她垂落的睫毛,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他在派出所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女孩,攥着手机反复重播未接来电,指节泛白如望远镜的金属支架。

那时他就知道,他们共享着同片被星光灼伤的夜空。

“每个天文研究员都会收集‘时光胶囊’。”

他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比如你缝合伤口时的眨眼频率,和脉冲星的自转周期完全同步。”

林昭宁差点笑出声,又硬生生憋回去。

她拆开新的纱布,动作比刚才轻柔许多:“脉冲星自转周期是毫秒级,我眨眼是0.3秒,误差太大。”

“所以需要持续观测。”

许砚礼任她包扎,视线落在她胸前的钢笔上,“令弟说这支笔是你考上医学院时父亲送的,笔尖弧度经过特殊打磨,适合在手术记录上画解剖图。”

纱布突然收紧。

林昭宁看着他绷带下露出的眉骨,突然发现他皱眉时的纹路,和弟弟观测星图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或许,命运早就在他们的生命里埋下了光谱仪的棱镜,让那些被时光散射的星光,终将在某个时刻,汇聚成完整的星轨。

处理完伤口己是上午十点。

林昭宁摘下手套,用洗手液反复冲洗指尖,却发现陨石凹痕的形状还残留在皮肤上,像道未被消毒的印记。

值班室的窗外,紫金山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山顶的观测台圆顶微微开启,像只望向宇宙的眼睛。

“林医生!”

小周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快递盒,“紫金山天文台寄来的,标注‘紧急科研资料’。”

她认出那是张主任提到的遗物箱。

拆开的瞬间,弟弟的观测日志滑落在地,泛黄的纸页上,2018年4月15日的记录格外清晰:“天鹅座γ星光谱异常,疑似新恒星形成前的物质抛射,许哥说需要更多证据……”许砚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弟发现的,可能是人类首次观测到的‘暗超新星’爆发。”

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额角的绷带渗着淡淡血迹,“这种爆发释放的能量被星际尘埃吸收,所以肉眼看不见,但光谱仪能捕捉到异常。”

林昭宁盯着日志上弟弟的字迹,突然发现页脚画着个小图案——戴白大褂的女孩,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台光谱仪。

她的视线模糊了,七年来第一次,没有耳鸣,没有消毒水的窒息感,只有许砚礼身上淡淡的铁锈味,像块终于找到磁极的陨石。

“许砚礼,”她转身时,手里还攥着那块陨石,“你说光的传播需要时间,那……”“那束属于令弟的星光,”他接过话头,指尖掠过她无名指的纹身,“早就抵达了该到的地方。”

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们脚边织成星轨般的光带。

林昭宁看着许砚礼胸前的工作证,突然发现编号下方印着行小字:“寻找那些延迟抵达的星光”。

原来有些救赎,就像光谱仪捕捉到的异常信号,在漫长的时光里默默积累,首到某个清晨,在消毒水与望远镜的交界处,绽放成完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