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蹲在违建屋顶的铁皮棚下,汗珠顺着脊椎滑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
他数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币——二十三块五毛,这是他和小妹接下来三天的饭钱。
楼下传来摔啤酒瓶的声音,接着是房东婆娘尖利的咒骂:"秦家的!
再不交租明天就给我滚蛋!
"秦野把零钱塞进袜子里,抓起锈迹斑斑的钢管。
这根从他十西岁就开始随身携带的武器,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凹痕,每道痕迹都记录着一场生死搏斗。
"野哥!
他们来了!
"瘦猴的声音在巷口炸响,像颗石子砸进死水般的夜色。
秦野探出身子。
三辆印着"鼎盛拆迁"字样的面包车碾过污水横流的窄巷,车灯将斑驳墙面上血红的"拆"字照得刺眼。
十几个拎着液压钳的壮汉鱼贯而下,刺青从他们的短袖领口蔓延到脖颈。
小妹秦雨正抱着书包往家跑,突然被人揪住马尾辫。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金丝眼镜的男人蹲下来,镜片反着冷光,"告诉你哥,今天必须清场。
"秦野看见小妹被推搡着跌进泥水坑,校服裙摆沾满黑黄的污渍。
他浑身血液"轰"地冲上太阳穴,钢管在掌心转了个圈。
"三秒。
"他在心里默数,从三楼脚手架纵身跃下。
钢管划破空气发出尖啸,第一下闷响砸在液压钳上时,秦野听见自己后槽牙碎裂的声音。
有个花臂男人挥拳朝他太阳穴袭来,他偏头躲过,钢管顺势捅进对方腹部。
温热的血溅到他睫毛上,视野顿时染成红色。
"拆迁队的打小孩啦!
"瘦猴在巷子口扯着嗓子喊。
原本紧闭的房门陆续打开,手持菜刀、擀面杖的居民涌了出来。
金丝眼镜退到车边抄起对讲机:"请求支援!
长青巷有暴民抗拆!
"秦野吐掉嘴里的血沫,钢管横挡在小妹身前。
五个壮汉呈扇形围上来,最前面那个突然从后腰抽出把砍刀。
钢管与砍刀相撞迸出火星,震得秦野虎口发麻。
他借势矮身,一记扫堂腿放倒两人,但后背立刻挨了记重击。
"哥!
"小妹的哭喊声中,秦野踉跄着撞上墙。
砍刀迎面劈来,他勉强抬臂格挡,钢管竟被生生劈弯。
千钧一发之际,巷口传来引擎咆哮的声浪。
一辆红色保时捷911漂移入巷,车灯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车门如蝶翼扬起,细高跟踏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黑色皮裤包裹的长腿迈出车门。
"六打一,鼎盛集团就这点出息?
"女人摘下墨镜,眼角有颗泪痣。
她随手抛来个东西,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秦野下意识接住——是把蝴蝶刀,象牙柄上缠着红线。
他拇指顶开刀鞘,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花臂男人脸色骤变:"楚家大小姐?
"砍刀再次劈来时,秦野侧身避过,蝴蝶刀如毒蛇吐信划过对方手腕。
动脉血喷溅在墙上,和原先的"拆"字混成一片。
剩下的人拖着伤员仓皇后退,金丝眼镜钻进车里大喊:"你们等着!
"保时捷旁的女人点燃细支香烟,火星映亮她锁骨处的双刀纹身。
"身手不错。
"她冲秦野吐个烟圈,"但警察十分钟后就到。
"瘦猴慌张地扯秦野衣角:"野哥,上周老瘸子那事还没完,再进去可就..."秦野把蝴蝶刀在掌心转了个圈,突然抵住女人咽喉:"为什么帮我?
""因为有趣。
"女人面不改色地吸了口烟,烟头几乎要烫到秦野下巴,"而且你接刀的动作,很像一个人。
"警笛声由远及近。
女人突然抓住秦野手腕反拧,他吃痛松手时,蝴蝶刀神奇地回到了她指间。
"城南废弃屠宰场,"她凑近他耳边低语,呼吸带着薄荷烟味,"天亮前到那儿,能活命。
"保时捷绝尘而去时,小妹正用校服袖子擦秦野脸上的血。
瘦猴急得首跺脚:"野哥你快走!
我带小雨躲我姑家!
"秦野望了眼他们住了十二年的铁皮屋,墙上的老挂历还停在父亲失踪那天的日期。
他扯下晾衣绳上的黑夹克,最后摸了摸小妹的头:"告诉房东,下月房租一定给。
"翻过两道围墙后,左肋传来剧痛。
秦野靠在电线杆上喘气,才发现T恤己被血浸透大半。
巷口报刊亭的电视正在播放他的通缉令,主持人声音机械:"...涉嫌多起故意伤害案...""需要帮忙吗?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秦野猛地转身,钢管差点挥出去。
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诊所灯牌下,翡翠耳钉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她目光扫过他肋间:"刀伤,己经感染。
不处理的话,天亮前会败血症休克。
"诊所里消毒水味刺鼻。
女人拉上窗帘,器械盘碰撞声清脆冰冷。
"我是苏晚晴。
"她戴上橡胶手套,"没有麻醉剂,忍着。
"手术钳探入伤口时,秦野咬碎了第二颗后槽牙。
墙上时钟指向三点五十,窗外雨点开始砸在铁皮屋檐上。
苏晚晴缝合伤口的动作突然停顿,她盯着秦野锁骨处的胎记:"这个火焰形印记..."警车急刹声打断了她的话。
苏晚晴迅速关灯,从抽屉里取出把车钥匙:"后门通道连着停车场。
"她犹豫片刻,又塞给他一管药膏,"屠宰场潮湿,伤口容易化脓。
"秦野翻出围墙时,听见警察在盘问:"苏医生,有没有见过这个嫌疑人?
""没有。
"苏晚晴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但建议你们查查城南,刚有伤员打电话咨询破伤风。
"暴雨中的屠宰场像头匍匐的巨兽。
秦野踹开生锈的铁门,血腥味混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
黑暗中突然亮起十几支手电,光柱里浮动的灰尘像某种诡异的萤火虫。
"比预计的慢。
"楚明月坐在堆积的冻肉箱上,蝴蝶刀在她指间翻飞,"不过带着伤还能放倒我三个手下,确实有资格谈条件。
"秦野眯起眼睛适应光线,这才发现周围站着二十多个黑衣人。
他们身后,有个被铁链吊着的人形——正是白天那个金丝眼镜,此刻满脸是血。
"鼎盛集团二公子。
"楚明月用刀尖挑起那人下巴,"他爹悬赏五十万买你人头。
"她突然把刀抛向秦野,"杀了他,青龙帮护你周全。
"沾血的蝴蝶刀插在冻肉上微微颤动。
秦野想起父亲失踪前夜说的话:"这世道,有时候得比坏人更狠才能活。
"他握住刀柄,听见金丝眼镜发出呜咽。
铁链突然剧烈晃动。
秦野的刀擦着对方耳朵钉进墙里,削落半截小指。
金丝眼镜杀猪般的惨叫中,楚明月放声大笑:"有意思!
"她跳下肉箱,皮靴碾过那截断指,"从今天起,你跟我混。
"破晓时分,秦野站在屠宰场屋顶望着城中村方向。
楚明月的声音随风飘来:"别惦记了,天亮那一片就会变成废墟。
"她递来一部新手机,屏幕上是则刚推送的社会新闻:《警方突袭黑诊所,抓获多名在逃人员》。
秦野瞳孔骤缩——配图里戴着手铐的赫然是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