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铁栅栏,新撬开的断口处还挂着几丝银白色纤维——和周子墨白大褂内衬材质相同。
潮湿的泥土里,半枚注射器针帽埋在青苔下,针帽边缘有齿状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刻意破坏。
“他们是活着被带走的。”
林深的紫外线灯在地面投下淡紫色光斑,呈点状排列的荧光标记组成箭头,“液压推车的承重标记是300kg,超过普通医用推车的两倍。”
他突然蹲下,指尖捏住那几丝纤维,凑近鼻尖时瞳孔微缩,“二甲基亚砜的味道,比周子墨领口的更浓。”
陈烁的战术靴踩过泥地,鞋跟碾到个硬东西。
捡起一看,是枚生锈的校徽,上面刻着“新京医科大学昭和十九年”——1944年伪满洲国时期在长春建立的医科大学校名。
他刚要开口,林深己经翻进最近的通风口,金属摩擦声中传来低哑的命令:“跟上,别用手电筒。”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霉菌和铁锈的气味,陈烁打开战术手电的红光模式,勉强看清前方林深的轮廓。
男人的动作异常灵活,膝盖和肘部都戴着护具,每经过弯道时都会轻叩管道壁,像是在确认结构。
爬过第二个弯道时,陈烁的手套触到潮湿的液体,凑到鼻前闻见淡淡血腥味——不是新鲜血迹,而是经过低温保存的陈旧血渍。
“170714。”
林深的声音突然响起,红光映出他指尖划过的管壁,数字用凝血写的,边缘呈冰裂纹状。
陈烁的呼吸停滞,那是林阳的警号,也是三年前他在坠楼现场捡到的工作证编号。
更诡异的是,血迹的氧化程度显示,这行字不超过三小时前留下,而管道内部的环境根本不可能让血迹保持如此新鲜。
前方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深突然加速,陈烁听见他喉咙里压抑的喘息。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红光终于照见出口——首径半米的圆形铁网外,晃动着半截白大褂衣角,和监控里消失的身影完全一致。
陈烁刚要冲过去,林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在他后背快速敲击:三长两短,刑侦二队的紧急信号。
黑暗中,陈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深的手指移到他手腕,在脉搏处轻敲两下——这是三年前他们追捕毒贩时的暗号,表示“有埋伏”。
果然,三秒后,管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像是某种机械装置正在接近。
“屏住呼吸。”
林深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陈烁感觉有液体溅在手套上,低头看见荧光绿的液体正从管道接缝处渗出,散发着和二甲基亚砜相似的气味,但更刺鼻。
当机械声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来者:首径三十厘米的圆形装置,表面布满锯齿状刀片,正沿着管道内壁高速旋转。
林深突然掏出军刀,在刀片即将到达的瞬间,将陈烁推向通风口铁网。
锈蚀的铁条在冲击力下断裂,两人跌进黑暗的同时,陈烁听见刀片擦过后背的锐响。
落地时的冲击力让他膝盖发麻,手电筒滚出几米,照亮眼前的水泥地面——上面布满拖曳的血迹,还有几枚清晰的鞋印,42码,和监控里的完全一致。
“往左。”
林深捡起手电筒,光束照向隧道深处。
陈烁这才发现,这里不是普通的通风管道,而是条废弃的地下通道,墙壁上每隔十米就有个生锈的铁环,像是以前用来悬挂重物。
走了约二十米,前方出现分岔口,左侧地面有新鲜的拖痕,右侧墙壁上用红漆画着个扭曲的七星图案,中间的星点标着“3”。
“第三实验室。”
林深的指尖划过漆痕,涂料剥落处露出下面的金属铭牌,“1963-1997,和市立医院的重建时间吻合。”
他突然蹲下身,用匕首挑起地面的黑色粘液,在手电筒光下呈现出细密的反光颗粒,“不是普通粘液,是神经突触保存液,里面含有冷冻状态下的神经细胞。”
陈烁的对讲机突然发出杂音,他刚要调试,林深己经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右侧通道。
拐角处,应急灯的幽绿光芒里,两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正推着冷冻舱走来,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
陈烁认出那是市立医院最新的医用冷冻舱,舱体侧面的电子屏显示着“AB型血,体温17℃,生命体征稳定”。
当冷冻舱经过时,陈烁看清了舱内的人——周子墨,周子墨的脸被冻得发青,脖子上缠着透明的输血管,管口连接着舱体侧面的金属盒。
更让他震惊的是,金属盒上印着褪色的苏联国徽,边缘刻着极小的日期:1945.08.15。
“他们在运输活体。”
林深的声音几乎贴着他耳垂,温热的呼吸却带着冰箱般的寒气,“用二甲基亚砜做神经保护剂,保持大脑在低温下的活性。”
他突然掏出手机,快速拍下冷冻舱的编号:170714,和林阳的警号完全一致。
隧道尽头传来电子门开启的提示音,陈烁数着两人的脚步声,首到再也听不见。
林深这才拉着他回到分岔口,用匕首在七星图案的第三颗星上敲击三下,金属墙壁发出中空的回响。
“三年前我哥坠楼前。”
林深盯着墙面,指尖在砖缝间摸索,“曾给我发过一条短信,只有三个数字:170。
现在看来,是警号的前三位,剩下的0714,应该在这里。”
他突然用力按压某块青砖,墙壁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露出半米宽的暗门。
门后是陡峭的水泥台阶,向下延伸至黑暗深处。
陈烁刚踏上第一级,鞋底突然打滑,低头看见台阶上有层薄冰,冰面下冻着几根黑色羽毛,羽轴根部的锯齿缺刻清晰可见。
林深己经往下走了五级,手电筒光束突然定住——第17级台阶上,用凝血画着个眼熟的符号:三个重叠的三角形,中间嵌着数字“49”。
“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的实验编号。”
林深的声音发颤,“1945年撤离时,他们在东北埋藏了多个地下实验室,每个都用北斗七星定位。”
他转身时,陈烁看见他后颈的疤痕在冷光下泛着蓝光,像是某种植入物在激活,“我哥当年调查的制药厂,下面就有这样的实验室,而现在......”他的话被头顶突然响起的爆炸声打断。
通风管道方向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陈烁感觉台阶在震动,抬头看见幽长的隧道里,那台带刀片的机械装置正高速驶来,刀片切割管道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跑!”
林深拽着他往下狂奔,陈烁数着台阶,第23级时听见电子门的蜂鸣器响。
林深突然转身,将陈烁推向暗门,自己则掏出随身携带的磁性炸弹,粘在台阶边缘。
爆炸的气浪将陈烁掀进暗门,他在摔倒的瞬间看见,机械装置在爆炸中解体,零件散落的位置,正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暗门后的空间充满福尔马林的气味,陈烁的手电筒照亮眼前的金属柜,玻璃门后整齐排列着冷冻瓶,里面浸泡着各种人体组织——心脏、大脑、脊髓,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标签,编号从001到300,而标签上的日期,最早的是1945年8月,最近的是2025年4月10日,正是周子墨失踪的当天。
林深推门进来时,肩膀在流血,冲锋衣破口处露出苍白的皮肤,上面布满细密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他走向房间深处,手电筒光束突然定住——墙角的金属床上,躺着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胸口插着半把手术刀,刀柄上刻着“林阳”两个小字。
陈烁的呼吸骤停。
那具尸体的脸,和三年前火化的林阳完全一致,但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血液滴在地面,在地面上形成的形状正是他们在隧道里看见的七星图案。
林深伸手触碰尸体手腕,突然僵住:“体温32℃,死后不超过三小时,而三小时前,我们还在监控室看周子墨失踪的画面......”他的话被电子门的蜂鸣器打断。
陈烁转身,看见电子屏上显示着“权限验证中”,而下方的刷卡区,正缓缓伸出根金属探针,尖端泛着蓝紫色光芒——那是检测AB型血的生物识别装置。
“他们来了。”
林深突然抓住陈烁的手,按在金属柜上,后者这才发现,每个冷冻瓶的底部都刻着极小的警号,从170701到170731,而中间的170714号瓶,里面浸泡的正是半片带血的羽毛,和三年前现场捡到的完全吻合。
电子门发出刺耳的警报,探针开始缩回。
林深突然拽着陈烁冲向房间另一头的通风口,比管道更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三年前我哥坠楼时,怀里抱着的不是证据袋,是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盒,打开后露出半截芯片,表面刻着和台阶上相同的“49”编号,“现在,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实验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