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玄盘坐在正殿蒲团上，闭目吐纳，试图运转《清虚诀》。
可心神不宁，体内气息如乱麻，翻涌却无法凝聚。
陆清玄睁开眼，手指抚上怀中的血骨铃，冰冷的触感刺入掌心，铃身上扭曲的人脸花纹在昏暗中仿佛睁开了眼，透着莫名窥视，让陆清玄猛地清醒。
那低沉的声音犹在耳畔：“供奉吾身，赐尔诡宝。
集残躯，聚秽物，祭吾神台，可得无上神通。”
残躯何也？
秽物何也？
陆清玄百思不得其解。
血骨铃的诡异、祖师神像的血光、师父留下的“诡道之秘”纸条，如浓雾笼罩，挥之不去。
陆清玄皱眉，暗道：“祖师在上，赐下此物，究竟有何深意？”
“罢了，修行不顺，便歇息吧。”
陆清玄自嘲一笑，起身吹灭油灯，准备回房。
青城观简陋至极，仅有正殿与两间厢房，破败如荒庙。
陆清玄睡在师父的旧榻上，枕着硬邦邦的荞麦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血骨铃的呜咽声仿佛还在耳边，似无数冤魂低语，陆清玄心头愈发不安。
子时刚过，山外骤然传来哭声，凄厉刺耳，似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穿透夜幕，首刺耳膜。
陆清玄猛地坐起，汗毛倒竖。
这哭声绝非人声，更像是鬼魅作祟。
陆清玄抓起案上桃木剑，冲到院中，借着惨淡月光西下张望。
槐树枝影摇曳，庭院空寂，唯有风声夹杂哭声，时远时近，断续飘来。
陆清玄心头一紧，哭声似从山下清溪村传来。
村民畏惧青城观，轻易不近山，如此异动，定是大事。
陆清玄咬牙，将血骨铃系在腰间，提剑下山，循声而去。
山路崎岖，月光被浓雾遮蔽，陆清玄凭灵觉摸索，鞋底踩断枯枝，脆响与哭声交织，愈发诡异。
哭声愈发清晰，夹杂低语，似无数怨恨在耳边呢喃。
陆清玄握紧桃木剑，手心冷汗涔涔。
行至半山腰，雾气中骤现一道白影，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悬浮半空，双手垂地，指甲尖利如刀，泛着幽光。
陆清玄倒吸冷气，脑中闪过师父教诲：“怨女，乃女子死后怨气凝结，凶厉异常，喜食人血。”
“怨女！”
陆清玄低喝，强压心悸，默念《清虚诀》驱邪咒，试图震慑。
咒声低沉，桃木剑泛微光，可怨女不为所动，缓缓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双眼流血，嘴角裂至耳根，猩红长舌滴着黑液，咧嘴一笑，尖啸扑来，腥风扑鼻，爪影如刀，首取陆清玄面门。
陆清玄心跳如鼓，挥剑斩去，剑锋却穿透白影，如劈空气。
怨女利爪近在咫尺，陆清玄几乎闻到腐臭。
千钧一发，陆清玄福至心灵，摸向血骨铃，猛力一摇。
***低沉，呜咽如哭，空气骤冷，似坠寒窟。
怨女动作一滞，发出刺耳尖叫，身形扭曲，像被无形之力撕扯。
猩红长舌猛地断裂，掉落地面，化作一截黑红残肢，仍在蠕动，怨女则化作黑烟，钻入地下，消散无踪。
陆清玄大口喘息，腿脚发软，额头冷汗涔涔。
血骨铃果真神异，竟能驱散怨女！
低头看向地面，那截“怨女断舌”抽搐不己，散发腥臭，表面布满细小裂纹，似有血丝渗出。
陆清玄皱眉，暗道：“这便是神像所需的残躯？”
想起神像的声音，陆清玄用布小心裹起断舌，收入怀中，暂且收好。
再看血骨铃，铃身人脸花纹微微发红，似吸纳怨女怨气，铃舌指骨颤动，透着诡异光泽。
陆清玄定了定神，暗道：“祖师赐宝，威力不凡。
可怨女为何现于青城山？
与神像血光有关否？”
收起血骨铃，循记忆朝清溪村奔去。
怨女虽退，村中恐有余患，需查探。
清溪村依山而建，数十户人家散落田间，夜深人静，犬吠断续。
陆清玄潜入村口，借月光察看，大多房屋暗寂，唯有一户灯火摇曳，隐约传来低泣。
陆清玄轻敲门，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谁在外面？”
“青城观陆清玄，闻村中有异，特来探查。”
陆清玄沉声道。
门吱呀打开，露出李老汉惊惶的脸。
见是陆清玄，李老汉忙拉入屋，颤声道：“清玄小道长，我闺女今晚撞邪了，哭个不停，怕是中了妖邪！”
陆清玄走进堂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蜷在炕上，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低声啜泣，嘴角渗出黑血，嘴里念叨“别杀我”。
陆清玄皱眉，搭上少女脉门，只觉气息虚弱，体内一股阴寒之气盘踞，宛如毒蛇。
陆清玄暗道：“怨女余毒。”
怨女断舌虽落，怨气却侵入少女体内。
陆清玄掏出一张黄纸符，默念咒语，点燃后化作青烟，绕少女盘旋。
阴寒之气渐散，少女嘴角黑血止住，哭声渐弱，昏睡过去。
李老汉感激涕零，跪地磕头：“清玄小道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陆清玄摆手：“无需多礼，贫道职责所在。
村中可还有异状？”
李老汉摇头：“就我闺女闹得凶，其他人家无事。”
陆清玄叮嘱几句，起身告辞。
临走，李老汉塞给陆清玄一篮鸡蛋，硬是推不掉。
陆清玄苦笑收下，踏月色回山。
山路清冷，陆清玄边走边思，怨女出现绝非偶然。
青城山偏僻，少有妖邪，是否因祖师神像的血光引来？
血骨铃驱邪虽强，断舌却透污浊，陆清玄隐隐不安。
回到青城观，天边泛起鱼肚白。
陆清玄疲惫不堪，却无睡意。
走进正殿，陆清玄将鸡蛋与怨女断舌置于供盘，点燃三炷香，虔诚祷告：“祖师在上，弟子驱散怨女，护村民平安，献残躯供奉，愿祖师赐福。”
青烟升腾，尽数没入神像。
陆清玄凝神注视，忽见神像模糊面目似微微扭曲，断剑轻颤，发出低鸣。
血光骤现，浓烈腥气弥漫，红雾自断剑涌出，供盘上的怨女断舌化作一滩黑血，渗入供盘，鸡蛋却纹丝不动，未被吸纳。
陆清玄心头一震，暗道：“祖师只取断舌，不受鸡蛋？”
想起上次供奉，陆清玄曾放入黍米与一块肉丁，神像同样吸纳了肉丁，黍米未动。
当时只觉肉丁为供品常见，未多想，如今看来，那肉丁恐非凡物，或与断舌同为诡异之物。
陆清玄皱眉，决定日后查探肉丁来源，或许藏着青城观的隐秘。
红雾凝聚，化作一卷破旧竹简，悬浮供盘上方。
陆清玄小心接过，入手沉重，散发腥气。
展开一看，简上刻古篆：“呼风唤雨（三十六天罡大神通，残缺）”，下方血红小字注：“召秽血之雾，蚀骨腐魂，怨魂随行。”
陆清玄瞪大眼睛，脑中轰鸣。
三十六天罡神通，乃上古传说，威力通天，这呼风唤雨虽残缺，竟也如此神异？
试着默诵口诀，体内气息翻涌，丹田滋生一股污浊之力，腥臭刺鼻，耳边传来怨魂低语，似无数冤魂咆哮。
血雾自掌心升腾，周围草木瞬间枯萎，地面腐蚀出坑洼，怨魂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陆清玄猛地收声，压下异动，额头渗汗。
这神通威力恐怖，召血雾腐蚀万物，怨魂随行，绝非正道之术。
陆清玄心绪复杂，喃喃道：“祖师赐下呼风唤雨，竟如此诡异，究竟是何意？”
收起竹简，坐在殿前石阶，望着晨雾弥漫的青城山，心中百味杂陈。
血骨铃与呼风唤雨，祖师恩赐让青城观有了希望，可这诡异力量，又将引来何等风波？
低头看向腰间血骨铃，铃舌颤动，似低语未知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