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我才是永远的同盟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犯病,就会如鬼魅一般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虚影和莫名其妙的声音。
残肢断臂,尸山血海。
烈火与无数哀嚎惨叫交织,蒸腾的热浪和血肉烧焦的难闻气息铺天盖地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他像是置身其中的看客,冷眼旁观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像电视回放般一幕幕闪过。
在这片人间炼狱里,只有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缱绻:“阿雪,你不应该背叛我。”
他优雅矗立在废墟之间,衬衣雪白,西服笔挺,就连领结都打得一丝不苟。
如果不看场合的话,这身装扮说是在参加什么名流宴会都不为过。
整个人都干净得纤尘不染,与此处格格不入,仿佛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柔和到宛如诅咒降临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喃:“你知道上一个背叛我的人下场有多惨——我一寸寸捏碎他的骨头,又命人修复,再将他的舌头片下来烤熟塞进他嘴里让他咽下去,最后把他倒挂在水牢里,让他看见自己一寸寸烂掉。
他曾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求我让他死,可他永远不会死,因为我不允许,只有活着才能体会到永恒的痛苦。”
姬融雪平静凝视着他,笑了:“怎么,重温的这么清楚,是想也这么对我吗?”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怎么会这么想:“你是唯一的例外。”
“我容许你的背叛,仅此一次,只要你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不,不要答应。
不要答应他。
哪怕是零星的,根本就记不起完全的片段,内心深处,姬融雪仍潜意识抵触。
血腥味儿从回忆漫进口腔,与那些久远模糊的记忆片段重叠,带着经久不散的苦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快回应:“好啊。”
在他答应的瞬间,咒骂声在耳畔此起彼伏,男人、女人、幼童。
在场的剩余幸存者无不疯狂谩骂,声嘶力竭。
真难听。
什么“走狗”“贱|种”“狗|杂碎”在这里面居然都算得上是骂的好听的了。
“听。
阿雪,他们都在骂你。”
男人短促轻笑一声,声音不疾不徐:“知道他们为什么只敢骂你吗?”
许是清楚姬融雪不会回他,没多久他便自问自答道:“两个原因。
第一是:你‘背叛’了他们。
第二是:他们的命都捏在我手里,所以就算是到了这种境地,也只敢辱骂‘背叛’了他们的你,而不敢带一句执掌他们生杀大权的我。”
“哪怕这些废物现在还活着,靠的全都是你。”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呢萧泗?”
姬融雪讥诮又讽刺的反问:“想说我离了你什么都不是,永远只配做你身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是吗?”
名唤“萧泗”的男人怔了一下,失笑着摇头否认:“不,阿雪,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说的认真又虔诚:“只要你愿意,我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你知道,我从不对你吝啬。”
这简首太荒谬了。
可就是这么一句听起来最像谎言的话,姬融雪内心居然生不起一丝想要反驳的念头。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的确是句毫不掺假的实话。
甚至是“萧泗”口中为数不多的实话。
即便连姬融雪自己都全然忘记了,这句话背后究竟蕴含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温热包裹住掌心,萧泗牵起了他的手。
片刻后,手背处传来湿热柔软的触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姬融雪几乎是瞬间毛骨悚然,条件反射般生理不适,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想吐。
抽回手后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反甩了他一记耳光。
掌心被反弹的力道震的发烫,力气之大令萧泗被打偏过了半个头。
难以掩盖的浓烈厌恶终于从姬融雪脸上彻底展露,他连正眼都懒得施舍:“别把互相利用说的那么好听,恶心。”
从头到脚都精致到一丝不苟的人在此刻终于显现出几丝狼狈,精心修饰过的头发被打散,凌乱散在额前。
右侧脸颊上赫然印着五道鲜红的指印,约莫是被这一掌打破了皮,唇角正往外缓慢渗着血。
“萧泗”笑得毫不在意,用拇指轻拭过唇角溢出的血,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愉悦问他:“消气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如果没有消气的话,还可以再继续扇,扇到消气为止。
姬融雪没有再动。
见姬融雪确实没有再扇他的兴致,他才收敛起脸上宛如画上去的精致笑颜:“先前的事,一笔勾销。”
“不过阿雪,既然选择背叛我,就不可能毫无代价,但这个代价不用你来付。”
毒蛇终于褪去他用于伪装的艳丽花纹,吐出了致命的蛇信:“既然是那群杂碎蛊惑了我的阿雪,让你背叛我。
那理所应当,也该由他们来替你背负这个代价。”
熟悉的长鞭被硬塞入姬融雪手中,手柄处坚硬的宝石硌的掌心生疼,示意他看远处蝼蚁匍匐在地挣扎求生的人群。
“亲手杀了他们,证明你的决心,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
扬鞭之声破空如惊雷炸响,转瞬间,猩红血雨泼洒 ,到处都是飞溅的头颅和残肢断臂。
奋起反抗者不过螳臂挡车,只会以更惨烈的姿态热血淋漓的曝尸当场。
无数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变得狰狞扭曲,最终,彻底定格在这一刻。
姬融雪闭上了眼。
“贱种!
姬融雪你个狗I娘养的婊I子,劣等的贱种永远也别想爬上去,你就该永远烂在泥里!
我等你不得好死的那天!”
“呜呜呜,妈妈——我好痛,我不想死……”“叛徒!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求求你放过她,她还没有成年,她什么都不知道,嗬嗬……”咒骂、痛斥、哀嚎、惨叫、求饶……无数凄厉的叫喊融汇在一起,尖锐刺耳,可依旧没能阻挡这场血腥屠杀。
尘埃落定,一切结束时,萧泗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绢帕替姬融雪擦拭脸上喷溅的血污。
他的动作轻而细致,仿佛在擦拭什么古董奇珍:“你做的很好,阿雪。”
“他们不配与你为伍,死有余辜。
只有你我才是永远的同盟。”
姬融雪低声重复了一遍,笑了:“是啊,我们才是永远的同盟。”
永远的同盟——呼啸的山风挟着烈火绵延,将漆黑夜幕映照得通红,火舌舔舐过残骸,将一切罪孽焚烧殆尽。
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