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子夜来客酉时的梆子声撞碎在山崖上,惊起一树寒鸦。
林九蹲在"归尘客栈"的牌匾下,就着檐角灯笼的昏光擦拭铜铃。
那铃铛内壁的往生咒是他曾祖爷爷用棺钉凿的,凹痕里积着层黑褐色的垢,
闻着像是陈年的血锈掺了尸蜡。夜风掠过山涧,带来腐叶与松脂的混合气息,
檐角悬着的十二串铜钱突然叮当作响。"叮铃——"铜铃突然无风自鸣,
惊得灶房里的黑驴打了个响鼻。林九后颈寒毛倒竖,这铃三十年不曾响过,
除非...他猛然回头,七具蒙着白麻布的尸体竟在柴房整齐转向东方,
捆尸绳"咯吱"绷紧如满弓。供桌上的长明灯"啪"地爆出灯花,
火光里映出尸体投在墙上的影子——那些影子竟在自行解开捆尸绳!
最外侧那具尸体的手指影子已经摸到门闩,指甲划过木头的"吱呀"声让林九后脊发凉。
"川仔!把祖师爷的镇魂香点上!"他抄起桃木剑劈向墙壁,**剑风扫过处,
影子们齐刷刷缩回原处。**二楼竹窗"哗啦"推开,炸出一团鸡窝似的乱发。
阿川探出半截身子,中衣带子歪歪斜斜系着,
胸前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光:"在供桌左边抽屉...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鞋底砸中脑门,他趿拉着露出脚趾的布鞋往下跑,
腰间拴着的五毒荷包叮当作响。**小徒弟翻箱倒柜时碰倒了鸡血罐,
粘稠液体顺着桌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汇成个歪扭的"煞"字。林九气得胡子直翘,
正要开骂,忽见鸡血触及地缝里钻出的蜈蚣,"滋啦"腾起白烟。百足虫群如潮水退去,
留下满地焦黑的须脚。**月光透过格栅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其中一具尸体的裹尸布悄然滑落,露出青灰色的脚踝——那上面赫然纹着北斗七星。"师傅!
灶上炖的腊肉要糊了!""糊你个头!"林九抄起扫帚掷向二楼,那扫帚柄上缠着红绳,
绳头系着五帝钱,"取三丈白麻布,浸过黑狗血的!再偷吃供果当心祖师爷托梦抽你!
"**"香受潮了!"阿川举着发霉的线香嚷嚷。林九夺过香在裤腿上猛蹭,香灰簌簌落下,
竟在地面拼出卦象——坤上离下,晋卦。"糟了,阴物要登堂入室..."**话音未落,
门环突然发出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每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林九的桃木剑刚挑起张黄符,
却见阿川趿拉着草鞋冲下楼,怀里抱着的腌菜坛子"咣当"砸在青石板上。
酸汁混着霉豆的气味在月光里炸开,惊得檐下蝙蝠乱飞。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掠过牌匾,
"归尘客栈"四个描金大字在阴影中忽明忽暗。"师傅你看!"阿川指着满地打转的黄豆。
那些豆子竟在青苔上排出个歪扭的"凶"字,最末一粒卡在门槛缝隙,正对着柴房方向。
林九眯起眼,瞥见柴房梁上悬着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尾的铜铃铛正对着北斗方位。
**黑袍客抛来的信封在月光下泛着尸青色。**林九的银刀挑开门缝滑进的信封时,
**刀刃突然结出冰霜,刀柄上缠的驱邪红绳"啪"地断开。
**檐下引魂灯"噗"地爆开绿火,灯罩上画的钟馗捉鬼图渗出黑血,
顺着"归尘客栈"的匾额往下淌。阿川正要伸手接,忽见血珠凝成个倒写的"敕"字,
吓得一***坐在腌菜汁里。腌萝卜的酸味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他慌忙抓起道袍下摆擦拭,
却蹭得满身都是朱砂画的辟邪符。
"丁丑年七月十五..."林九舔了下青铜腰牌上的朱砂字,
铁锈味混着陈年尸臭冲得他太阳穴直跳。后院黑驴突然扯断缰绳,
发疯似的用后蹄踹向马厩土墙,阿川连滚带爬冲向后院取雷击木,踩到晾尸绳绊了个狗啃泥。
七具尸体随着他的跌倒齐刷刷转头,蒙脸的白麻布被阴风吹起一角,
露出黑洞洞的嘴——每张嘴里都含着枚生锈的乾隆通宝。阿川连呸三声,
抓起把糯米撒向尸群,最年长的那具突然吐出铜钱,正打在他后脑勺。"作孽啊!
"林九痛心疾首地扶起牌位,**阿川抱着雷击木冲进来时,正撞见牌位底座裂开条细缝,
露出里面暗藏的青铜匣——匣面刻着"见棺开匣"四个血字。
**忽然瞥见香灰中浮现出卦象——坎上艮下,蒙卦。他心头一紧,这卦象主险中求胜,
却需稚子破局。转头看向正偷吃供果的阿川,小徒弟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
嘴角还粘着糯米纸。浓雾中浮现的人影让林九瞳孔骤缩。黑袍客肩扛的描金漆棺上,
九枚厌胜钱跳着诡异的舞步。更骇人的是月光竟照不出他的影子,
仿佛这人是坟堆里的阴气凝成的。棺材四角钉着槐木楔,楔头用红线缠成八卦,
却是个逆阴阳的摆法。"湘西林家..."来客的嗓音像锈刀刮过棺材板,
"还留着雷云纹的棺椁?"林九的拇指按在腰间火药囊上。
对方腰间玉佩的八卦纹竟是倒转的,乾位刻着滴血的眼睛。
当那只青白手指点向棺盖北斗阵时,融化的朱砂渗出黑血,在棺木上汇成狞笑的鬼脸。
阿川突然打了个喷嚏,怀里的糯米团子滚到黑袍客脚边,沾血的鬼脸竟扭曲着躲开糯米。
棺材里随即传出指甲抓挠声,像有十指在棺盖内疯狂抓挠。"定金。
"黑袍客抛来的血玉带着地窖的阴寒。阿川举着油灯凑近,只见玉石内里似有活物游动,
映得他满脸绿光:"师傅!这里面有张人脸在吐泡泡!"话音未落,
客栈地砖缝里钻出百十条蜈蚣,最肥硕的那条竟戴着米粒大的银冠,触须扫过阿川的草鞋,
惊得他蹿上房梁。林九抄起扫帚捅向牌匾,积灰的"归尘客栈"木匾翻转刹那,
背面褪色的镇尸符簌簌飘落。符纸触及棺材渗出的黑液时腾起白烟,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黑袍客袖中飞出张人皮符咒,
符上血字遇风即燃:"镇南王要的人,你们拦不住..."**阿川挂在梁上晃悠,
怀里掉出个油纸包,腌鱼干正巧落在黑袍客肩头。那腌鱼突然"活"了过来,
尾巴猛抽对方耳廓。"对、对不住啊!"阿川讪笑着摸出个桃木塞,"要不您堵上耳朵?
"**地窖突然塌陷,露出青铜棺椁的蟠螭纹。阿川怀中的帛书无风自燃,
火苗里浮现戏台幻象:七个花旦正唱着《目连救母》,
天降惊雷将戏服化作蟒袍...林九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最终指向脖颈黑纹蔓延至耳后的阿川。**黑袍客撞破窗棂遁入夜色,
嘶哑笑声回荡在山涧:"阴符印既成,地煞归位时..."鸡鸣声刺破夜幕时,
棺材渗出的黑液突然凝固。林九瘫坐在门槛上,摸出道袍内袋里的泛黄戏票,
日期正是丁丑年七月十五。阿川凑过来看时,墨迹突然游动成小字:"下一个轮到你了。
"第二幕:尸跳山崖寅时的露水凝在草叶上,林九用铜盆舀起无根水,
水面映着残月碎成七瓣。他咬破食指在盆沿画出血符,口中念诵:"天清地宁,尸神归位。
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念到"尘"字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声震颤,
惊得阿川怀里的炒黄豆撒出半把。"师傅,这水里有东西!"阿川突然指着铜盆大叫。
水面倒影里,七具尸体的影子正在自行解开捆尸绳,最年长那具竟对着月亮比划兰花指。
林九抄起桃木剑刺入水盆,剑尖挑起张泡发的黄符——符上朱砂褪色处,
赫然显出戏装女子的轮廓。山风掠过老槐树,带落几片枯叶,叶脉在月光下竟似人掌纹路。
阿川捡起片叶子对着月光端详,叶肉突然渗出黑血,吓得他甩手扔进火堆。
火焰"轰"地蹿高三尺,火苗里传出女子幽咽的唱腔:"七月十五哟~魂归处~""闭嘴!
"林九甩出墨斗线抽散火苗,线头铜钱正巧打在阿川***上。小徒弟捂着***蹦跶,
怀里的纸钱撒得漫天飞舞。每张纸钱落地即生根,眨眼间长出惨白的纸花,
花蕊里钻出细如发丝的尸虫。水面突然沸腾,七瓣月影竟凝成北斗七星。
林九踹了徒弟一脚:"撒路钱!要印着倒写'冥通银行'的!再偷懒今晚让你睡棺材!
"阿川手忙脚乱掏纸钱,却扯出条红肚兜——昨日偷穿师娘旧衣扮花旦落的。
林九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桃木剑柄敲得他脑门咚咚响。雾中传来铁链拖地声,
由远及近层层叠叠似有千军。阿川举着的引魂灯忽明忽暗,
**灯罩上画的引路童子竟撕下半张脸皮,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蝇卵。
**林九抓起把香灰撒向半空,灰烬凝成个"敕"字——这是遇到阴兵借道的凶兆。"闭气!
"林九铁钳般的手掐住阿川脖颈。阴风掠过时,
雾中浮现列队行进的虚影:穿前清兵服的腐尸扛着破败龙旗,
**铠甲缝隙里钻出肥硕的尸蟞,每走一步就有粘液滴落成霜。**队尾的尸兵突然转头,
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阿川怀里的炒黄豆。小徒弟憋得满脸通红,眼看尸兵长舌卷来,
情急之下放了个响屁。"噗——"**腐尸队列瞬间扭曲,像是被无形大手搅散的墨迹。
**林九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打滚的尸虫,
阿川揉着肚子讪笑:"昨儿个师娘煮的蚕豆...哎哟!"话没说完,棺材盖突然炸开,
尸王獠牙刺穿的下颌滴落黑涎。**阿川的草鞋被蚀穿鞋底,烫得他单脚乱跳:"烫烫烫!
比师娘烙的炊饼还烫!"**慌乱间撞翻香案,祖师爷牌位"哐当"砸在尸王头顶,
竟将那獠牙磕断半截。老槐树上的皮筋声陡然尖锐,
七个寿衣尸体用踝骨勾着月光拧成的银绳,跳起诡异的舞蹈。
**最年幼的尸体突然甩出水袖,袖中飞出纸钱化作蝴蝶,每只蝶翼都印着倒写的生辰八字。
**阿川看得入神,不自觉跟着比划戏步,脖颈黑纹竟随舞姿游动。"醒神!
"林九一记清心咒拍在他后背。阿川猛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与尸群同步起舞。
最年长的尸体下颌脱落,
到他脚边仍在开合:"小郎君~来陪奴家唱《思凡》~"林九抓起把糯米混着辰砂撒向尸群,
谷物触及腐肉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阿川突然灵机一动,
掏出怀里的辣椒面混进糯米。**尸群尖啸着后撤,最胖的那具竟喷出绿火,
把自己寿衣点着了。"师傅!我发明了新法器!"小徒弟得意洋洋晃着辣椒罐,
**却被尸王利爪掀起的阴风糊了满脸。**他喷嚏连天间摸到腰间五毒荷包,
抓出把蜈蚣干扔向尸王。毒虫遇阴气复活,顺着蟒袍领口往里钻。棺盖炸裂的瞬间,
林九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雾中浮现的金光咒文触到尸王黑雾眼窝,竟被吸入漩涡。
**阿川脖颈黑纹突然发烫,
不受控地唱起《目连救母》:"那刘氏罪孽深哟~"**尸王动作随戏词凝滞,
腐尸们齐刷刷转向阿川,腐烂的指节打起拍子。林九趁机甩出捆尸绳,
绳头铜钱却卡在尸王獠牙间。阿川抄起桃木剑要砍,
**剑柄突然弹出条小蛇——又是他昨日偷藏的宠物。**尸王尖啸震碎山石,
墨斗线根根崩断,阿川情急之下掏出师娘的绣花针,蘸着黑驴血刺入尸王涌泉穴。"川仔!
接印!"林九抛出青铜匣。阿川手忙脚乱接住,匣盖弹开射出七枚枣核钉。
**最中间的钉子突然调头,追着他满场乱窜。**尸王趁机挣脱束缚,
利爪距林九咽喉仅三寸时,阿川摔了个狗啃泥,枣核钉正巧射入尸王后颈。危机关头,
林九扯下道袍铺地。内衬用尸油浸过的黄表纸上,画着客栈方圆十里的龙脉图。
**阿川突然发现自己的黑纹竟与山脉走向重合,福至心灵咬破十指按在阵眼。
**师徒鲜血交汇处迸发金光,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天雷殷殷,
地雷昏昏..."林九的咒语被雷声淹没。蛇形闪电劈中尸王天灵盖,
**藏在冠冕里的翡翠扳指应声而碎。**阿川抓起墨斗线缠住自己手腕,
线头铜钱甩向尸王眉心:"四画鬼门关!"晨光刺破云层时,蟒袍化作飞灰,
只余九枚厌胜钱在地上摆出北斗阵。**阿川瘫在地上喘气,
发现掌心的伤口竟长出朵尸香魔芋。**林九揪着花茎连根拔起,花蕊里掉出半截戏票,
日期正是今夜子时。"师傅!我眼皮又在跳!"林九盯着小徒弟狂眨的左眼,
突然抄起扫帚追打:"让你偷喝老子的雄黄酒!
"第三幕:地煞归尘戌时的梆子声在地窖回荡,林九手中的鲛油灯映出墙面上扭曲的符咒。
**阿川举着蜡烛凑近查看,蜡油滴在青石板上竟凝成个小人形状,正对着封印裂缝磕头。
**那些用公鸡血混着朱砂写就的敕令正在龟裂,碎屑落地即成灰白粉末,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师傅,这灰会动!"阿川蹲着戳弄灰堆,
**粉末突然蹿起缠住他手指,眨眼间在皮肤上烙出"囚"字。
**林九甩出墨斗线勒住他手腕,线头铜钱触及灰烬,"滋啦"腾起青烟。
灰堆里传出婴孩啼哭,惊得后院黑驴扯断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