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月重生
苏挽月盯着铜镜里那张惨白的脸,指尖掐进掌心。
镜中少女鬓边插着朵白菊,月白羽纱裙上绣着半枝残莲——这是前世她被沉塘前穿的孝服。
“大小姐,老夫人催了,及笄礼该开始了。”
丫鬟翠袖垂着眼帘,指尖绞着帕子。
窗外飘来断断续续的丝竹声,苏挽月忽然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在记忆里炸开:“阿霜,你说父亲母亲真的是坠马而亡吗?”
下一刻,便是庶妹苏挽霜惊恐的尖叫,和继母柳氏痛心疾首的指控:“挽月,你竟在及笄礼前夜私会外男?”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血腥味漫开。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及笄礼当天,那个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的起点。
前世她信了柳氏的虚情,信了苏挽霜的纯善,甚至信了那个在荷花池边对她吟诗作对的温润公子。
首到苏府满门抄斩那日,她才看见柳氏摘了贤良淑德的面具,看见苏挽霜踩着她的发辫冷笑:“嫡女又如何?
还不是要给我腾位置。”
更看见她拼了命护着的男人,亲手给她递上毒酒:“挽月,你若不死,苏家如何能推阿霜做太子妃?”
血月当空,苏挽月忽然勾唇笑了。
镜中少女眼尾微红,却有冷光淬在瞳仁里。
她伸手扯下鬓边白菊,往地上一踩:“去告诉老夫人,我换身衣裳就来。”
翠袖抬头,撞见自家小姐眼里从未有过的锐利,下意识后退半步:“可、可这是老夫人特意准备的……”“怎么,我苏府嫡女及笄,穿素白孝服算什么?”
苏挽月指尖划过案头那叠烫金请帖,停在“靖北王府”的落款上,“去把我压箱底的石榴红裙拿来,再取母亲当年的赤金点翠步摇。”
翠袖浑身发抖:“小姐,那是夫人的嫁妆,老夫人说……”“老夫人说的?”
苏挽月忽然转身,指尖捏住翠袖的手腕,“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该听我的,还是听老夫人房里的周妈妈?”
腕骨几乎要被捏碎,翠袖猛地惊醒。
眼前的大小姐哪里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掌心的力道分明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她咬唇跑向衣柜,翻出那袭从未见过天日的石榴红裙——裙摆上绣着半开的并蒂莲,正是苏挽月生母齐国公府嫡女的陪嫁纹样。
及笄礼设在苏府后花园的水榭。
当苏挽月踩着朱漆台阶走来时,丝竹声突然戛然而止。
“挽月,你怎的穿成这样?”
首座上的苏老夫人皱眉,眼角余光扫过她鬓间的赤金点翠步摇,“你母亲的东西,岂是你能随便戴的?”
苏挽月低头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祖母说笑了,今日是孙女及笄,母亲若在,定要亲自为我簪这步摇。
怎的,祖母连母亲留给我的念想都要夺了?”
话落,席间传来低低的抽气声。
苏老夫人脸色铁青,余光瞥见坐在贵宾席的靖北王世子顾承煜似笑非笑地晃着酒杯,只得捏紧佛珠:“罢了,难得你孝心,下不为例。”
苏挽月抬头时,恰好对上苏挽霜惊恐的眼神。
这具十五岁的身体还带着少女的圆润,可她记得清楚,眼前这个穿着月白水袖的“妹妹”,前世正是用这双手,把她推入了荷花池。
“阿姐今日真美。”
苏挽霜笑着上前,指尖轻轻划过她裙摆的并蒂莲,“只是这纹样……母亲当年最喜并蒂莲,阿姐倒是记得清楚。”
“自然记得清楚。”
苏挽月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在对方吃痛的抽气中压低声音,“就像我记得,三日前你让翠袖给我送的那盏安神茶里,掺了半钱朱砂。”
苏挽霜脸色骤变,腕骨几乎要被捏碎。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笑得温柔的嫡姐——前世这个时候,苏挽月该是晕乎乎地任人打扮,怎么会突然……“阿霜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挽月松开手,转头对老夫人笑道,“妹妹方才碰我裙摆,说想起母亲了。
也是,母亲去了三年,妹妹想必也很想念吧?”
老夫人看了眼苏挽霜煞白的脸,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通报:“太子殿下到——”鎏金软轿在侍卫簇拥下停在水榭外,苏挽月垂眸掩住眼底暗芒。
前世就是今日,太子初见苏挽霜,惊为天人,而她因“私通外男”的罪名,被当场拿下。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随着众人行礼,余光瞥见太子身侧站着个青衫公子,正是前世那个让她坠入深渊的伪君子——礼部侍郎之子沈砚之。
“免礼。”
太子扫过席间,目光落在苏挽月身上时微顿,“听闻苏大小姐及笄,本殿特来贺喜。”
苏挽月刚要开口,忽听“扑通”一声——苏挽霜竟跪在了她面前。
“阿姐,求你放过砚之哥哥!”
少女泪眼婆娑,“昨日你说要与他私定终身,霜儿不敢隐瞒,可你若实在喜欢,霜儿愿意帮你……”席间哗然。
老夫人猛地站起来:“挽月,你竟做出这等丑事?”
苏挽月垂眸看着地上的苏挽霜,忽然笑了。
她蹲下身,指尖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妹妹说什么呢?
昨日我一整天都在佛堂为父母祈福,何曾见过沈公子?
倒是妹妹——”她指尖划过苏挽霜耳后那点红痣:“昨夜亥初,你从侧门出去,在西街茶楼见了沈公子,可是为了这枚鸳鸯玉佩?”
袖中玉佩“当啷”落地,正是沈砚之常戴的那块。
苏挽霜瞳孔骤缩,下意识去看沈砚之,却见对方正对着太子拼命使眼色,冷汗浸透了衣领。
“好啊,原来私通外男的是你!”
老夫人拍案而起,“来人,把三小姐带去祠堂——”“慢着。”
太子忽然开口,目光在苏挽霜脸上打转,“苏大人刚正不阿,怎会教出这等女儿?
苏老夫人,此事怕是要细细查问。”
苏挽月趁机退后半步,眼角余光扫过顾承煜。
那纨绔世子正靠在廊柱上啃苹果,却在与她对视时,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玉佩——正是前世她沉塘那日,在荷花池底摸到的半块龙纹佩。
原来,一切的起点,从她重生的这一刻,就己经开始不一样了。
水榭外忽起秋风,吹落满池残荷。
苏挽月摸着袖中那枚从苏挽霜身上顺来的朱砂包,忽然想起前世沉塘前,柳氏在她耳边说的话:“你以为你母亲真是坠马?
她是喝了我三年的慢性毒药,连你父亲……”指节捏得发白,她抬头望向天空。
血月如盘,照得满庭朱漆皆成血色。
这一世,她不仅要护好自己,还要查清父母之死的真相,让那些踩着她尸骨往上爬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阿姐,你、你怎么知道……”苏挽霜被拖走前,还在惊恐地回望。
苏挽月勾唇一笑,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因为我去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却带着一身血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