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作为新人编剧兼会计的第三十七天,也是第一次被单独叫进朴社长的顶楼办公室。
“林小姐,咖啡要加奶吗?”
朴正雄从真皮转椅上起身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浸过温水的刀刃,西装袖口露出的翡翠扳指在落地灯下泛着幽光。
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教堂唱诗班,可林夏记得上周打扫时见过他踢碎的陶瓷茶具——碎片上还粘着没擦净的血渍。
财务报表摊开在红木桌上,林夏的指尖扫过A班训练生的合同页。
她有个秘密:所有看过的文字都会在脑内自动构建成宫殿,合同条款是廊柱,数字是镶嵌的琉璃,连标点符号都像檐角的风铃。
此刻那些“保证金”条款突然在记忆宫殿里摇晃起来——违约金栏写着“体重×1500万韩元”,但“违约处理”西个字的墨迹比周围深了三度。
她装作整理头发,指尖轻轻蹭过纸页。
墨色在指腹晕开,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突然窜进鼻腔。
林夏的后颈瞬间绷首——这是血。
“林小姐看得很仔细?”
朴正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林夏转身时,看见他手里把玩着银色裁纸刀,刀刃在她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
“朴社长,这些合同的财务章……”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慈善企业家”的金框奖状,“似乎和上个月的不太一致。”
“哦?”
朴正雄的指节抵着下巴,裁纸刀在掌心转了个圈,“我记得林小姐面试时说过,您父亲在地方银行做了三十年会计?”
林夏的呼吸一滞。
她没在简历里提过父亲——那个因为挪用公款被判刑的老酒鬼。
“如果财务上出了疏漏……”朴正雄突然倾身靠近,薄荷味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我可以帮林小姐把父亲的保外就医申请……压进法务部的碎纸机。”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
林夏盯着他西装内袋露出的红色缎带——那是今早新闻里“儿童福利基金会”捐赠仪式的胸花。
她听见自己说:“需要我重新签署合同吗?”
“真聪明。”
朴正雄的笑声像砂纸擦过玻璃,“电梯里有新合同,一小时后,地下三层冷库见。”
电梯下行时,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
记忆宫殿里,三十七份A班合同的违约金条款正在重叠——每份的“体重×1500万”都像被复制粘贴的模板,连小数点后的零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训练生的体重每天都在变,正规合同绝不会用浮动数据。
冷库的铁门打开时,寒气裹着冰碴子灌进领口。
林夏看见金敏珠了——那个总在练习室偷偷吃泡菜饭团的A班顶流,此刻正贴着结霜的墙面站着,睫毛上挂着冰珠,青紫色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本皮质日记本。
封皮上的血字被冻得发硬:“美妍绝不是***”。
“林小姐,合同。”
安在勋的声音像冰块砸在铁板上。
这个总捧着碎纸机的秘书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戴白手套的手精准地抽走她刚签好的文件,“条款有误,重签。”
林夏的记忆宫殿瞬间运转。
原合同里“违约金”是“体重×1500万”,但安在勋递来的新合同上,数字变成了“肾脏×2亿,眼角膜×5000万”。
她盯着安在勋手套上的暗纹——和朴社长书房里的檀木盒一模一样,那盒子里总飘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财务系统需要同步更新。”
她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亮起时故意按到“录音”键,“我需要十分钟核对数据。”
金敏珠突然剧烈咳嗽,日记本“啪”地掉在冰面上。
林夏弯腰去捡,借机把合同复印件塞进金敏珠冻僵的指缝。
少女的手指颤了颤,指甲盖下的淤血在冷光里像团凝固的血。
“下月起,所有训练生要注射营养剂。”
朴正雄的声音从冷库扩音器里传来,他的脸出现在墙上的监控屏幕里,身后是摆满银色金属箱的仓库,“不听话的……”他举起一个透明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荧光蓝,“按血契处理。”
林夏的手背突然刺痛。
她掀起袖子,一道血色爪印正从皮肤下渗出来——和金敏珠日记本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深夜十一点,林夏揉着发酸的后颈关掉办公室的灯。
月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文件柜最底层照出半卷泛黄的族谱。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卷纸,“林昭儿”三个血字突然从纸页里渗出来,像被谁用新鲜血液重新描过。
走廊传来脚步声。
林夏迅速把族谱塞进抽屉,转身时撞翻了马克杯。
咖啡渍溅在地板上,形状竟和冷库监控里那些银色金属箱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
林夏锁门时,瞥见电梯镜子里自己的影子——眼尾的泪痣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一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