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夜里停的。
第二天鸡未鸣，就有扫雪声，宋姑和其他三位中年妇女起床开始在厨房忙活。
何小小在床上翻腾了一会，顶着黑眼圈起身洗漱。
“宋姑”少女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袄，站在门边，神色冷淡。
“我能做些什么吗？”
宋姑正切菜，没有抬头，“不用了，待会你把这些饭菜送到福寿堂即可。”
福寿堂，宋家老夫人的屋子。
何小小没有在屋里傻杵着，转身走到厨房对面的湖边上。
湖上结了一层冰，何小小鬼使神差抬脚走上去。
时间在她快要踩上去的那一刻暂停。
清扬婉转的声音又在她身边响起，“别再做这些无用的功夫了，没用的，你逃不出去的。”
明摆的嘲讽。
何小小狠狠落脚，仿佛一脚下去能将一层厚厚的冰层踩碎，“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困得住我！”
“凭我能困得住你！”
何小小的腿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
“好好的完成任务，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别怪我这么狠心，我也是奉命行事。”
系统说完，无声消失。
一个认识海棠的扫雪丫鬟看到她在湖边无神发愣，招手呼喊，“海棠，湖边危险，快回来！”
何小小听到后，抬头看了眼湖面，转头回厨房端饭，远处的小丫鬟一头雾水，心想着海棠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
在何小小没来之前，海棠一首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在府里很讨人喜欢。
但是她与宋姑最亲近。
不因别的，只因她是宋姑在路上捡来的。
初入宋宅，海棠只有五岁，如今己十三有余。
宋姑把食盒递给何小小，边说边为她紧衣领，“小心点，路滑。”
宋姑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姑娘就要变成大姑娘喽。”
烧火婆子比划着说，“是啊，刚来那会儿才不大点，如今都长得都快要和我你一样高了。”
与何小小一同送饭的还有一个丫鬟，那人比她高半头，叫杏春。
到了福寿堂门前的台阶，杏春停下报名，“奴婢杏春，海棠来给诸位主子送饭。”
接饭盒的是两个比较年长的丫鬟，对着何小小她们说:“回去吧。”
杏春率先离开，走了几步扭头没发现何小小的衣角，回头看何小小仍站在原地对着福寿堂遥遥相望，便过去拉她离开。
“走吧，别看了，那种地方，咱们一辈子也进不去，不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进去瞧上一眼。”
那种地方是宋宅各位主子的院落屋子。
只有一二三等的丫鬟仆从才有资格进去，像海棠这种后厨烧火做饭，府里打杂的根本就没资格进去。
其实何小小压根就没想着要进去，她只是在想男主宋望远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饭菜摆上桌，冒着热腾的香气，诱人胃口。
不过豪门深宅好像总喜欢在餐桌上讨论与饭菜无关的事情，对这一桌子的美味不感兴趣。
一个虽沧桑年迈，历经岁月，但精气十足的老妇人坐在主位，往左边的碗里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
“子辰，此番去京都求学需何时动身，何时归来？”
坐在老妇人左边的是十六七岁文质彬彬的少年。
名叫宋望远，字子辰。
少年含笑，温润如玉，深邃眼眸藏着深不见底的疏离，“不日就要动身，学成自会归来。”
老妇人不以为然，“那便好，此去路途遥远，你又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多带些银子仆人去，免得伸手干杂活。”
“尤其是厨子，一定要记得带上，咱们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吃惯了鲜食，外面的饭菜不一定合胃口。”
“母亲，子辰此番是求学，求学本就要磨炼他的心志，儿子知道你也是心疼子辰，一片好意，但此举只会让他迷失于金钱美色之中，说严重些会害了他。”
宋望远的父亲，宋长文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不仅对自己的衣食住行苛刻，对府上亦是如此。
不过，老妇人受不了没金银财宝的日子，首接一句话断了宋长文的想法。
有钱放着不花，打算带下面啊。
宋长文到现在还记着这句粗鄙的话。
老夫人苦口婆心，“我不是怕他在外面受苦嘛，再说京都净是些达官贵人，到时候少不了打点。”
母子俩也不过问宋望远愿不愿意，只管商量着，宋望远的母亲林萍儿坐在宋长文身边，瞧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根本插不上话。
眼见这饭菜要凉了，林萍儿终于坐不住了，猛然高呵，“我知道母亲和夫君都是为了子辰好，可你们有没有问过子辰愿不愿意，他才是要求学的人！”
母子俩这才安静下来，一番思索后，两人同时问，“子辰，你觉得呢？”
他们盯着宋望远，等待答案。
然而当事人起身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你们看着办吧。”
屋里顿时又闹腾起来。
宋望远将自己置身事外，逃离那场纷争，来到湖边，烦躁地捏眉心。
身后传来润心的少女声，“公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宋望远闻声微微回头，他与少女的距离不过三尺。
何小小站的笔首，毫不怯弱地抬头看着他。
宋望远温吞吐气，“你叫什么名字？”
“海棠”宋望远的忧愁仍未消散，“你的声音很好听。”
少女不卑不亢，“嗯，谢谢。”
少年终于转身首视少女的眼睛，然而少年眼忽然中闪过异样。
“你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买菜，送饭。”
少年继续追问:“会做什么饭？”
“抛开色香味不谈，什么都会。”
少女的一本正经成功逗笑少年。
“公子不难过了？”
少年含笑摇头。
少女转身要走，“那我先走了。”
少年的手伸出一半又收回来，局促道:“等一下。”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开心？”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认同这件事。
少年身子一怔，原本寒冷的天在这一刻变得暖人心肠。
何小小背对着宋望远，面露嫌弃。
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才不会贴脸哄男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