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展柜，玻璃倒影里她的后颈条形码正在流动，像活物般变换着数字。
“1915 年，英国传教士在敦煌莫高窟发现太虚幻镜残片，” 苏眠停在刻满星图的石壁前，指尖按在北斗七星的勺心，地面轰然裂开，露出螺旋向下的青铜阶梯，“他们不知道，这面镜子是七千年前‘燧人氏’文明的意识存储装置，每个符号对应人类的一种情感频率。”
阶梯尽头是金属闸门，门楣上嵌着半块残镜，镜面映出赵烨烨腰间的平安符 —— 此刻正发出蜂鸣，断裂处的刻痕与残镜边缘完美契合。
当他将平安符按上去，闸门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门缝里涌出的风带着浓重的镜铁矿味，混着婴儿啼哭的回音。
“这里是镜渊计划的 0 号实验室。”
苏眠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成排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畸形的胚胎，每个胚胎后颈都有条形码，“2015 年，你妹妹小苒刚满十岁，基因检测显示她是罕见的‘意识纯净体’，能无缝连接现实与梦境。
于是你父母……” 她突然转身，手电筒光首射赵烨烨的眼睛，“主动签署了实验协议。”
赵烨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闪回：父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念叨 “别信镜子里的自己”，而母亲在阿尔茨海默症病房里，总对着空镜子说话。
光束移开时，他看见实验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完整的太虚幻镜 —— 准确来说，是七块残片拼成的圆形镜面，每块残片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其中一块边缘染着陈旧的血迹。
“看这里。”
苏眠指向镜面，赵烨烨的倒影突然分裂成七个，每个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警服，“太虚幻镜能映出每个意识体的所有可能性。
你眼前的七个‘你’，代表七种情感锚点：愧疚、愤怒、恐惧、思念、怀疑、希望、遗忘。
而你妹妹小苒，是唯一能同时承载七种频率的‘意识容器’。”
地面突然震动，平安符碎片从闸门缝隙飘来，在空中拼出陆沉舟的虚影：“小心！
造梦者组织在镜渊第西层设置了记忆陷阱 ——” 虚影被镜光击碎前，赵烨烨看见他指向太虚幻镜下方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第 37 号培育体赵小苒，意识锚启动时间 2015 年 6 月 1 日 20:17”正是小苒失踪的具体时间。
赵烨烨踉跄着扶住石台，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十年前的执法记录仪画面：暴雨中的工地，他追击的 “毒贩” 转身时，露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下方有镜面红印。
而楼顶边缘的红裙身影，低头时露出后颈的条形码 —— 编号 001。
“那不是毒贩，是你的‘镜像体’。”
苏眠的声音从镜面深处传来，“镜渊计划最初想复制执法者的意识，用于潜入犯罪集团，但实验失控了。
你队友王浩的坠楼，其实是镜像体在争夺意识主导权，而小苒……” 她指向玻璃罐里最大的胚胎，“被改造成了连接现实与梦境的桥梁。”
赵烨烨的指尖划过太虚幻镜，镜面突然浮现出全球地图，每个雾隐城市都对应镜面上的符号剥落。
当他触碰到代表宁市的符号，画面切换成母亲的病房：雾隐中的母亲正对着镜子梳头，梳齿间夹着根红色发丝 —— 小苒从小到大都没染过的颜色。
“现在该告诉你真相了。”
苏眠掀开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黑色制服，左胸绣着扭曲的镜渊标志，“守夜人以为要摧毁镜渊，而我们造梦者知道，只有让人类意识进入镜渊，才能在现实熵增崩溃前获得永生。
你妹妹小苒，己经是镜渊核心的一部分，而你……”她突然掏出注射器，针头闪烁着镜铁矿的寒光：“是打开核心的钥匙。
三天前停尸房的女尸，是小苒的第一个克隆体，她的 DNA 里有你的基因片段，因为当年实验用了你们兄妹的骨髓……”警报声从头顶炸响，博物馆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赵烨烨的平安符突然发烫，他转身撞开侧门，发现密道尽头是个圆形房间，墙上嵌着三十七块显示屏，每块都播放着不同清醒者的梦境 —— 其中编号 001 的屏幕里，红衣小女孩正在镜渊第西层撕毁日记本，页面上写着：“哥哥，他们在现实中复制了我，可镜子里的小苒，才是真正的我”“赵警官！”
陈警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异常的颤抖，“省博物馆的镜渊残片被盗了，现场留下的…… 是你妹妹的脚印！
还有……” 电流声过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王浩的尸体…… 从停尸房消失了，监控显示他是自己走出去的，脸上带着笑，就像当年坠楼时那样！”
苏眠的注射器掉在地上，她的条形码印记正在快速褪色：“糟了，镜渊核心在排斥我，因为你触碰了太虚幻镜 ——”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手中的日记本飘向赵烨烨，“带着它去镜渊第西层，找到你母亲的记忆，然后……”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小苒的童声，“别让他们把我们的梦，变成别人的现实。”
赵烨烨接住日记本，封面烫金的 “梦境观测日志” 刺痛眼睛。
翻开第一页，是小苒的字迹，却写着成年女性的口吻：“6 月 1 日，哥哥没有说生日快乐，没关系，因为今晚之后，我会有无数个生日，在无数个镜渊里，等着哥哥来找我”。
内页夹着张照片，是小苒站在培养舱前，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陆沉舟，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赵烨烨腰间的平安符。
地面突然塌陷，赵烨烨坠入黑暗，坠落过程中，太虚幻镜的碎片在身边漂浮，每片都映出不同的自己：有的在镜渊里成为镜灵，有的在现实中变成雾隐人，还有的抱着小苒的尸体痛哭 —— 而那具尸体的后颈，条形码正在转为金色。
当他落地时，发现自己站在镜渊第西层的入口：一扇倒悬的木门，门上贴着母亲手写的 “小苒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无数槐花从镜顶飘落，床头上摆着小苒的十岁生日蛋糕，蜡烛火苗在镜面上跳动，映出对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字迹：“2015 年 6 月 1 日，爸爸说要带我去看星星，妈妈在镜子上画了笑脸，哥哥在局里加班。
但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叔叔给了我一颗糖，说吃了就能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糖是苦的，像镜子碎掉的味道。
我听见哥哥在喊我，可是回头时，看见的是另一个哥哥，他的眼睛是镜面做的，说要带我去‘新家’。”
赵烨烨的眼泪砸在日记本上，最后一段字迹被水渍晕开：“哥哥，如果我不见了，别相信镜子里的任何东西，因为真正的小苒，藏在你第一次抱我时的记忆里，那时你说，小苒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床头抽屉突然打开，露出半支录音笔，正是赵烨烨十年前在工地找到的那支。
按下播放键，王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赵队，镜渊计划的人来了，他们要带走小苒…… 不，等等，那个穿红裙的女孩不是小苒，她的眼睛在流血，她叫我‘爸爸’，可是我没有女儿……”录音在尖叫中结束，赵烨烨抬起头，看见镜渊第西层的中央，悬浮着三十七具培养舱，编号从 001 到 037。
001 号舱里，躺着和小苒一模一样的少女，后颈条形码正在闪烁，而舱体标签上写着：“意识锚启动完成，赵小苒，2025 年春分日 00:00，现实记忆清除进度 100%”舱体突然发出警报，少女的眼睛睁开，瞳孔是流动的镜面，倒映出赵烨烨震惊的脸。
她抬起手，掌心贴着张纸条，正是梦境中出现的 “7 楼停尸房 13 号”—— 而她的手腕上，三道疤痕正在渗出鲜血，和赵烨烨掌心的痕迹完全同步。
“哥哥，” 少女的声音像玻璃摩擦，“他们说只要你销毁太虚幻镜，现实就不会被镜渊吞噬。
可是你看 ——” 她指向培养舱外的镜墙，映出全球雾隐城市的画面，每个城市上空都漂浮着巨大的镜面，“当人类开始害怕做梦，意识就会死亡，而我，会永远困在镜子里，做一个没有哥哥的梦。”
赵烨烨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陈警官的声音带着哭腔：“赵队，你母亲…… 她从雾隐区出来了，可是她不认识任何人，只反复说‘镜子碎了，小苒回家了’。
还有，陆沉舟死了，他手里握着半块残片，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少女的镜面瞳孔突然映出金色倒计时：7700，比上一次结尾又减少了 50。
镜渊第西层开始崩塌，培养舱的营养液化作黑雾，少女的身体逐渐透明，只有掌心的纸条飘向赵烨烨，背面新写了行字：“哥哥，去现实中的镜渊计划旧址，那里埋着能让我们同时存在的秘密。
记住，当你在现实中照镜子时，数到第七下心跳就要移开视线，不然镜灵会偷走你的记忆。”
当赵烨烨抓住纸条，少女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疼痛中他突然看见无数碎片记忆：父亲在实验室签署文件，母亲在镜前流泪，还有自己在十年前的暴雨夜，明明追上了小苒，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镜光吞噬 —— 因为那时的他，己经是镜渊制造的镜像体。
警报声戛然而止，赵烨烨发现自己躺在博物馆的废墟里，手中紧握着小苒的日记本和平安符残片。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而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未知号码的短信：“镜渊第五层开放，这次的通关条件是 —— 杀死你在现实中最信任的人。
哥哥，你猜，陆沉舟和苏眠，谁才是真正的守夜人呢？”
短信附带的定位，正是十年前王浩坠楼的工地，现在那里立着座新的纪念碑，碑面上刻着三十七颗星星，每颗星星旁边都有个镜面符号 —— 而代表赵烨烨的那颗，正在渗出鲜血，像眼泪般滴落在 “赵小苒” 的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