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阳光恰好斜切过她的侧脸,在笔记本上投下睫毛的阴影,像道精心绘制的几何图形。
他在最新的小说章节里写:“女主喝水时会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发呆,唇角沾着水珠却不自知,男主很想伸手替她擦掉,却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写完才惊觉,自己竟把现实中的悸动原封不动地搬上了网文页面,评论区里“啊啊啊好戳”的留言刷成一片,只有他知道,那些细腻的笔触都来自斜对面真实存在的女孩。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图书馆空调突然坏掉。
许随握着自动铅笔的手沁出细汗,在草稿纸上晕开小片墨迹。
她懊恼地咬笔帽,鼻尖沾着薄汗,刘海黏在额角:“微分方程要解不出来了,温度每升高一度,解题效率就下降百分之三。”
周砚看着她皱起的鼻尖,突然合上笔记本:“去三楼阳台吧,那边有风。”
明德大学的老图书馆有个露天阳台,爬满紫藤花的铁艺栏杆在风里轻轻摇晃,远处能看见操场上踢球的男生和三三两两走过的女生。
许随抱着书本跟过来,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把草稿纸压在石桌上,忽然指着周砚的笔记本笑:“你画的是我吗?”
页面上是昨天她剥荔枝的速写,指尖捏着果肉,唇角还沾着一点红色,旁边用小字写着:“荔枝的甜是24度,许随的笑是100度。”
他慌忙要合上本子,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
许随的指尖带着体温,像团小太阳烙在他脉搏上:“画得很好,比我***好看。”
说完她低头继续解微分方程,耳尖却红得比草稿纸上的函数曲线还要鲜艳。
阳台上的风带着紫藤花的香气,周砚看着她垂落的发丝被风吹起,突然想起上周在便利店看见的场景——许随踮脚拿货架顶层的草莓味牛奶,马尾辫在身后晃成小扫帚。
他鬼使神差地买了同款,发现瓶身上的生产日期刚好是她的生日。
“周砚,你小说里的男主为什么总给女主送水果?”
许随忽然抬头,笔尖敲着石桌,“现实中送水果篮的话,其实应该考虑营养均衡和保存期限,比如浆果类容易坏,苹果香蕉更适合长期存放——”“因为女主像水果一样甜。”
他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小说里的比喻。
许随愣住,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斜的线,忽然低头在草稿纸角落写了串公式:“设甜度为S,相遇次数为n,心跳频率为f,根据观测数据,f与n呈正相关,且S=log₂(n+1)。”
“这是什么?”
周砚凑近看,发现她画了个简易坐标系,曲线正沿着相遇的时间轴缓缓上扬。
许随耳尖发烫,却强装镇定:“是、是我随便写的,数学建模课的作业。”
其实那根本不是作业。
许随昨晚躺在宿舍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这半个月的相遇:第一次捡校园卡,第二次分享蓝莓,第三次共伞,还有每天下午的水果交换。
她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多带一份荔枝,会在解出难题时先看向他的方向,像对数函数寻找专属的指数,她的生活轨迹正不知不觉向他倾斜。
那天傍晚,周砚在图书馆闭馆音乐里收拾电脑,看见许随的草稿纸还摊在桌上。
除了微分方程,角落的坐标系旁多了行小字:“当n=14时,S=log₂15≈3.906,超过草莓的甜度(3.2)和荔枝的甜度(3.5)。”
他盯着那行字轻笑,原来在她的数学世界里,心动是可以被计算的,而他们的相遇,早己超越了所有水果的甜度。
周末的校园集市上,周砚在文创摊位前驻足。
木质书签上刻着“log”符号,旁边配着小字“寻找属于你的指数”。
他鬼使神差地买下,转身看见许随抱着袋橙子朝他挥手,米色针织衫换成了淡蓝色的短袖,领口露出的锁骨像片小贝壳。
“给你,我妈寄的脐橙,比水果店的甜。”
她塞给他两个橙子,指尖划过他掌心的书签,“这个符号是对数吧?
你不是写小说吗,怎么买数学相关的?”
“因为——”他看着她眼底的好奇,突然把书签塞进她手里,“有人说过,对数就像在找对的人,所以看见就想买了。”
许随的手指骤然收紧,书签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却迟迟没有松手。
那天晚上,周砚在小说里新增了个情节:男主送女主刻着对数符号的书签,女主偷偷在书签背面写了串公式,只有看懂的人才知道,那是“我很高兴遇见你”的数学表达。
他不知道的是,许随回到宿舍后,真的在书签背面用极小的字写下:“∃x∈R,使得logₓ(心动)=你。”
图书馆的空调在三天后修好,但周砚和许随养成了去阳台吹风的习惯。
许随会把解好的微分方程拿给他看,用红笔圈出关键步骤:“你看,这里就像小说里的***部分,所有条件汇聚在一起,答案就自然浮现了。”
而周砚会指着自己的小说章节问她:“这里男主该不该告白?
从数学角度讲,概率有多大?”
许随认真地掏出计算器:“假设女主对男主的好感度在0-1之间,每次正向互动增加0.1,目前经过17次有效接触,好感度为1.2——”“超过1了?”
他挑眉。
许随突然慌乱地按掉计算器:“算、算错了,概率学不能这么算。”
阳光穿过她指缝落在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颤动,像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五月中旬的某个雨天,周砚照常带着笔记本去图书馆,却看见许随的座位上堆着课本,人却不见踪影。
他等了半小时,才看见她抱着个纸箱匆匆赶来,头发和肩膀都湿透了,怀里的纸箱还在往下滴水。
“怎么了?”
他慌忙递纸巾,看见纸箱里装着几盆蔫哒哒的多肉植物,“从哪儿捡的?”
许随擦着脸上的雨水,鼻尖冻得通红:“楼下便利店门口,下雨没人管,老板说要扔掉。”
那天下午,图书馆三楼的角落里,两个本该学习的人蹲在地上,用草稿纸给多肉植物做简易花盆。
许随把周砚的笔记本垫在纸箱下吸水,指尖沾着泥土,却还在念叨:“多肉的生长曲线是Logistic模型,只要给够阳光和水,很快就会焕发生机。”
周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发现她手腕内侧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像颗迷你的草莓籽。
他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她指尖递来校园卡的温度,想起她分享的每颗水果的甜度,想起草稿纸上那串偷偷计算的心动公式。
或许在许随的世界里,感情真的可以用公式衡量,但在他这里,所有的心动都是无法计算的偶然——是她低头时发梢扫过桌面的弧度,是她解出难题时眼睛亮起的微光,是她在雨天抱着多肉纸箱向他跑来时,鞋尖溅起的水花在地面画出的不规则曲线。
那天离开时,许随把最精神的一盆多肉放在他电脑旁:“叫‘蓝石莲’,像不像我昨天穿的衬衫颜色?”
周砚点头,看她在标签上写下“log₂周砚”,忽然明白,原来在她心里,他们的故事早己不是两条平行首线,而是在某个交点后,开始共同绘制新的函数图像。
晚上更新小说时,周砚在章节末尾写:“男主终于知道,原来对数函数的浪漫不是寻找,而是相遇后,从此你的每个微笑,都让我的心跳变成无法化简的公式。”
评论区依旧热闹,但他知道,真正的甜蜜藏在草稿纸的角落,藏在图书馆的阳台,藏在那个写着“log”符号的书签里,藏在许随递来的每颗水果的甜度里。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坐标系上勾勒出第一笔温柔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