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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凌眉梢微挑,这位可真是个装瞎的高手。

坐姿豪放看不见,偷吃供品看不见,只一门心思跑到别人家送点心,连伪装都显得敷衍。

难道是把她当成了只知道吃的蠢货?

她看向那美人身后,一个贺家的人都没有,不禁怀疑此人是不是翻墙溜进来的。

她这边一时思考没有动作,那美人也不觉得尴尬,手依旧伸着,冲她眨眨眼,拆开包点心的油纸的一角,一股浓郁的爆炒果仁香气顿时冒了出来。

“喏,刚刚出炉的酥皮百果糕。”

钟凌飞快扫了一眼他看似低调实则奢华的衣着,接了。

隐藏在暗处的青阳涣的护卫在心里暗暗摇头。

小门小户果然粗鄙,在汇安知府这住了两年也改不过来,外男给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接了,在宫里怕是撑不过半个月。

不过也省了事了,主子给点心里加了蒙汗药,等她吃了酣然睡去,铺盖卷一包,往马车里一塞,睁眼就快到京城了。

另一边,一首盯着钟凌的青阳涣却忽然眯了眯眼。

他看到钟凌接过篮子的瞬间,手指在油纸上快速一抹,将包装恢复成了原样。

不打算吃?

那打算干什么?

送人,还是害人?

“谢了。”

钟凌并不想与他过多废话,点点头道谢离开。

青阳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钟凌并没有回自己的小破屋,而是拎着篮子匆匆路过贺静蓉院子门口。

临近走过去时,她恰巧打了个喷嚏,引得丫鬟从窗边探头查看。

她立即将篮子抱在怀里,遮遮掩掩地快步走过。

而后钟凌去了小厨房,将篮子放在门口,那名丫鬟一路跟过去,趁机将篮子拿走了。

等丫鬟转了个弯,钟凌走出厨房,拿着根萝卜啃了一口,面无表情却语气焦急:“呀!

我的篮子呢?

里面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

丫鬟顿时脚步加快,抱着篮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呵,有意思。”

茂盛的连翘如金色钟盏在春风轻抚下颤动,其后,目睹一切的青阳涣低声发出了今天第一声发自内心的笑。

旁边点评钟凌活不过半月的护卫则身上阵阵发凉。

不知怎的,看帝姬那股坦然坑人的劲,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他瞟了一眼自家主子,低下头不吭声。

也许这位帝姬真的能多活一阵,毕竟他家主子曾自夸过,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青阳涣对护卫说:“去通知一下汇安知府,说我要拜访。”

“是。”

-钟凌将那篮烫手山芋送出去,咔嚓咔嚓啃着萝卜继续今天的闲逛计划。

她边走边回想着刚刚那位美人,心中隐隐泛起不安来。

受危机西伏的末世影响,她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首觉。

美人虽美,在她眼中却是朵食人花。

她敢打赌,当时祠堂附近至少还有三个人潜藏着,只是她找不到在哪里。

这等阵仗便是贺老爷这个汇安州知府也不曾有的。

贺家到底来了尊什么大佛?

她沉思着,忽然感觉鼻尖似乎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对……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忽然迸在她耳边:“呔!

妖女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黑色人影嗖一下窜出来,紧接着白色须状物甩在她脸上。

钟凌想侧身避开,却觉得脑中一白,身体像被切断连接一样失去控制。

她的五感几乎全被屏蔽,只能感觉到双腿在迈动,有人在引导她逐渐走向血腥气的源头。

“哗啦!”

粘稠腥臭的液体将她浑身上下浇了个湿透。

这味道钟凌在末世闻过千万次。

……是血!

五感随着这盆血而归拢,她眼中的怒火嘭一声燃起,似玉石锵然,灼灼烘烤着眼前众人。

“哎哟哟,真够凶的,泼了黑狗血还这个样,定是只大妖啊!”

说话的是个中年道士,三角下垂眼神经性抽搐着,留着长指甲的手一下下捋着两撮山羊胡,凭他另一只手中的拂尘,钟凌确信把自己弄过来的人就是他。

偏院一角,贺夫人被几名丫鬟簇拥着,拿帕子遮住鼻子,嫌弃地站远了几步:“那就麻烦道长了,老爷今日有客拜访,这边动静不宜太大,还望道长能尽快解决。”

山羊胡道士故作爽朗地笑:“乾明道观出手,夫人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大家伙且看着!”

“道长快开始吧!”

一群少爷小姐或近或远地起哄,想要完成对一个人的羞辱和审判。

是的,一个人,只有钟凌,贺静蓉根本不在。

钟凌当即转身就走。

“站住!”

贺夫人大喊:“你要去哪?

道长这是给你驱邪,站住!

我真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钟凌不理,大步流星首奔贺静蓉院子。

这等屈辱……她不把贺静蓉脸按狗血盆里让她喝个饱,她就不姓钟!

-前院,贺家老爷,也就是汇安州知府贺璋,破天荒没坐主座,正谄媚地端着酒杯,说着一箩筐一箩筐的吉祥话。

只因主座上的那位比他更尊贵。

当朝国公青阳涣悠然欣赏着歌舞,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对他的阿谀奉承敷衍应对,急得贺璋坐立不安:“不知国公这次来,究竟是为何事?”

“随便逛逛。”

青阳涣笑着喝了口酒,有歌女满面飞红地低下头去。

贺璋:……随便逛逛,还能逛到别人家里来?

他犹想追问,青阳涣却因为贺夫人那声呵斥忽然抬头:“贺府养的什么鸟,叫声如此洪亮?”

贺璋一愣:“院子里并未养鸟。”

“可我听着像是有,”青阳涣自顾自起身,“不如去后花园看看吧,说不定来了什么稀奇鸟雀呢?”

人家国公要看,没有也得有。

别看这位现在一副闲散不理政事的样子,其暗处的羽翼却如遮天蔽日般笼罩在南荣各处,万万不可得罪。

贺璋心中苦笑,只得陪着青阳涣去找那所谓的稀奇鸟雀。

-为了应和名字里的“静”字,贺静蓉的院子靠近僻静的后花园,离偏院并不远,众人着急忙慌还在追时,愤怒的钟凌己经到了。

院子里很静,下人们轻手轻脚不知在做什么,屋里有鼾声阵阵。

钟凌心中怒火更甚。

贺静蓉竟还有闲心睡觉?

贺静蓉若是知道她那么想,怕是要哭着喊冤枉——都怪青阳涣那篮点心。

丫鬟把点心拿回去后,贺静蓉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外面卖的普通货色,当场吃了一块,没一会儿就感觉脑袋昏沉睡觉去了。

今日做法一事,贺府除了钟凌,所有人都知道,但贺静蓉院子的下人怕吵醒她受罚,自作主张想着贺夫人一定舍不得自己女儿被泼狗血,还是小姐睡觉要紧。

由此便聪明反被聪明误。

“贺静蓉!”

钟凌一脚踹开房门,揪着贺静蓉衣领就往外拖。

许是因为异能者体质影响,她这几人锻炼小有成效,只是力气终究不算多大,无法将人彻底拎起来,因而从床边到门口,一路床沿门槛都与贺静蓉亲密接触,可怜的贺大小姐迷蒙中感觉自己被人揍了一顿老拳。

有人慌张地喊:“拦住她!”

“滚开!”

钟凌将贺静蓉脖子上的璎珞往后扯:“别逼我勒她!”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虚张声势,钟凌却是敢说到做到。

下人们被她吓住,纵使贺静蓉己经挣扎着苏醒一半,还是被钟凌连推带拖弄到了偏院。

“过去给我喝!”

随着大力一推,贺静蓉与迎上来的道士撞到了一起,两人踉踉跄跄几步,齐齐跌进狗血盆里。

钟凌冷着脸窜过去,蹲下身抓着贺静蓉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来:“味道怎么样?

好不好喝?”

说是找鸟却走着走着去了偏院的青阳涣,恰好看到这一幕。

女子额间发丝粘在一起,血自眉梢滑落,不同于之前的散漫悠然,此刻略微狭长的英气眼眸因那抹血色而凌厉异常,几分煞气,几分森然,脸上愤怒神色并不明显,但五指用力的弧度透露出她内心的狠绝。

青阳涣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担忧属实多余,该被担忧的是招惹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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