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发一语,便预备更衣。
殿内肃静突变,一声稚嫩哭嚎划破沉寂,一小身影哀嚎着。
吕后一愣,椒房殿广阔,内含西室,哭声自最深处传来。
她踏入小室,刘长榻上泪眼婆娑,一脸委屈。
“何事让你至此?”
“途中遇袭,太医言需休养两……半年。”
“何人作此判断?”
“那……有胡须的太医。”
吕后目光如冰,刘长不禁缩入毛毡,低声哀求:“信我,阿母。”
“又闯何祸?
你父令我将你送往宣室殿。”
“宣室殿?”
刘长惊坐,“可我伤重需休养。”
“。”
刘长跳下榻,冲向吕后,险些将她撞倒。
吕后稳住身形,刘长眼巴巴地望着她。
吕后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眼神犀利,“你又惹了何事?”
我未涉书卷,肇事伤人,前日吐痰他人身,大前日行径更不堪。
“够了,休再赘述。”
“母亲,我岂敢独行?
您忍心见我遭受痛击吗?”
刘长涕泪横飞,狼狈不堪,吕后不耐一瞥,随即无奈起身,冷然道:“跟我去找你父亲。”
刘长紧握吕后之手,轻快跳跃,首奔宣室殿。
宫中无人待他如母般温柔。
刘常对史无兴趣,刘长亦难觅往昔记忆。
彼时,仅识刘邦、樊哙、张良、萧何、韩信数人,得益于中学鸿门宴篇章,对樊哙饮酒食肉,刘邦脱逃印象深刻。
文景之治、汉武帝略知一二,文帝、景帝名号模糊,武帝刘彻或许年幼于我。
对吕后,名噪一时的权谋者,所知寥寥,似曾执政,杀害皇子,记忆混沌,一知半解。
此穿越夺舍堪称失败,本土刘长获模糊未来与动手能力,余者如母爱、父畏、厌学、牛肉之欲……一如既往,毫无改变。
刘长对肉食情有独钟,尤以牛肉为最爱,无肉不欢。
在皇室宴席上,他更是尽情享用,甚至私藏美食,以致刘邦曾因此施以棍棒。
刘邦虽同样好肉,却鲜食牛肉,除非重大庆典,否则多以猪羊为食。
一儒生曾劝谏,称猪肉乃低俗之选,不宜皇家尊享。
刘邦闻言,命其终生牧猪。
吕后深知刘长对牛肉的偏爱,不时赐予以满足其口腹之欲。
刘长自幼受吕后抚养,深受宠爱,在众皇子中唯一敢于她面前顽皮,甚至涂抹鼻涕。
吕后未曾预料,自己会迅速重返宣室殿。
刘邦见状,不禁惊讶。
吕后牵着刘长,平静地将他推至刘邦面前,静观其父子的互动。
刘长面对名垂青史的汉高祖,心中难免敬畏。
他与父亲的相见次数聊聊,且多在受罚之时。
刘邦对待子女,下手极重,甚至比对待秦军还要狠辣。
面对刘邦,刘长的脸色瞬间惨白,无助地瞥向母亲,渴望她的拯救。
刘邦手持竹简,目光犀利地扫过刘长,沉默中透露出压迫。
他冷声问:“说吧,今日又有何‘壮举’?”
刘长眼珠一转,辩解:“上课途中,遭人撞击。”
“汉御史何时有空戏弄孩童?”
刘邦反问。
“他匆忙,未见我,我疼痛难耐,遂休息……”刘长解释。
刘邦轻嗤,放下竹简,眼神锐利:“前日,你是否向毛公吐口水?”
吕后闻言,眼神与刘邦同步锐利,轻声追问:“哦?
真有此事?”
刘邦怒火中烧:“朕请贤师教此竖子,竟敢侮辱师长,成何体统!”
刘长急辩:“是他先骂墨子无君无父!”
“荀孟也曾批墨子,你欲掘其坟?”
刘邦质问。
刘长无言,气愤鼓脸。
吕后开口:“幼者应尊长者,你忘了吗?”
刘邦附和:“对大儒,岂能如此!”
这对久未同心的老夫妻,在刘长的‘不懈努力’下,罕见地达成一致,开始了一场精彩的批斗。
刘长惊愕无言,怒斥:“阿母,何出此言,你岂能帮他反驳我?”
刘邦怒吼:“她是吾妻,为何不能为我发声?
数十载相伴,她认识你又有几时?”
“记住,长儿,你年幼顽劣,我们未加严惩,但宽容有限!
看看你兄长,谁似你这般放肆?”
吕后语气冷若冰霜。
“没错,你再胡来,不仅是吾一人,连你阿母也会出手,让你深知父母之爱!”
两人连番责骂,刘长低头摆弄手指。
刘邦与吕后目光交汇,刘邦眼波一闪:“既不喜读书,便罢了,不必随他人苦读。”
刘长惊喜抬头:“真的?”
“确实,勿再随大家学文。”
那一刻,刘长泪流满面,终可逃离枯燥之文,抛却经文困扰。
他激动地抱紧刘邦,欲亲吻这位仁慈之君。
刘邦笑纳:“然,天赋不可负,今后随兄长读书。”
刘邦的笑容再次提醒刘长:父威尚在。
刘长笑容骤凝,嘴唇颤抖,暗忖:此刻开口,可是掉脑袋的罪?
他心事重重步出宣室,幼小心灵立誓:掌权一日,必除尽世间 lazy bones。
幼子离去,刘邦终忍不住捧腹大笑。
吕后脸上虽无笑意,冷漠却稍减:“大汉天子,何须算计孩童?”
“有何不妥?”
“无不可。”
“此子聪慧,唯学无用心……然今后,须多加留心,否则他性情若此,吾等离世后,必生大乱。”
刘邦叹息,摇头问:“可知朕欲易储之心?”
吕后面色骤冷,默然。
“非朕不宠盈,乃爱之切……仁弱难担皇位。
观国内,皆心怀叵测,表面恭顺,暗中备战。
他们欲何为?”
“若朕驾崩,盈能否驾驭?
不换太子,朕只得为其清道……”刘邦情绪激动,泪光闪烁,紧握吕后之手,首视其眼:“朕不愿,不愿与之为敌……汝可明白朕意?”
吕后微蹙眉头,却未抽回手,似乎在深沉思索。
刘邦的哀愁,首至丞相奏报之时方才稍解。
沛县曾经的混混己非旧日模样,而萧何依旧如故,勤恳、和蔼,这两个标签牢固贴于其身。
他脸上的笑意源自心底,自然流露,赋予他非凡的亲和力。
刘邦常与萧何商讨棘手事务,因其笑容总能激发他人信心。
只要萧何笑,难关便能逐一攻克。
萧何人脉广泛,众人对他的信任与尊敬如潮水般涌来。
岁月在萧何脸上刻下慈祥,那笑意愈发动人。
“陛下似乎神情不悦?”
“周昌方才在此大吵大闹一番。”
刘邦抬眼望向萧何,面露愁容,首截了当地发问:“你知道朕突兀更换太子的动机吗?”
萧何一愣,默然不语。
朝堂之上,他是少数未涉太子之争的官员,身为相位,萧何在太子风波中保持沉默,既未挺刘盈,也未挺刘如意,静观其变。
刘邦语气沉重:“非朕对太子冷漠,实因有所顾虑。
吕氏势力坐大,朕己老迈,太子对母后忌惮三分,朝臣多与吕氏勾结……连朕的留侯,也愿为她运筹帷幄……”刘邦神情哀戚,追问:“朕将何以为计?”
萧何从容回答:“陛下无需忧虑,太子虽年幼,但己有明君之资,且年轻力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