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与冷蓝的光影在潮湿的叶片上流转,宛如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苏念蜷缩在后座,怀里紧紧抱着从密道带出的檀木盒,断裂的翡翠戒指在盒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记忆深处那场大火里,梁柱倒塌时的***。
顾劫的血腥味还残留在她袖口,混着警用急救包刺鼻的碘伏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作呕。
她盯着车窗上蜿蜒的水痕,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化作了二十年前母亲被浓烟熏黑的指尖。
"苏老师!
"小雨的哭喊突然刺破夜色,尖锐得如同玻璃划过金属。
苏念猛地抬头,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急救担架上的女孩正奋力挣扎,后腰缠着的绷带渗出大片血渍,在惨白的皮肤下晕染成可怖的暗紫色。
"我要找苏老师......"沙哑的呼唤让她眼眶发烫,喉咙像是被燃烧的灰烬堵住。
她伸手去拉车门,却被身旁的刑警拦住。
"苏小姐,我们需要先做笔录。
"年轻警员的警帽檐还在滴水,笔记本上的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袭击者有没有提到什么?
那个戴翡翠面具的人,您确定是在钟楼方向?
"他的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墨水随着警车的颠簸在纸面晕开细小的黑点。
苏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盒边缘,盒盖上凸起的螭龙纹硌得掌心生疼。
二十年前母亲藏在衣柜深处的信件突然涌入脑海——泛黄的信纸上,同样歪斜的字迹在煤油灯下摇曳,同样的翡翠纹路旁,那句没写完的警告如同诅咒般刻进她的骨髓:"如果有天看到螭龙纹,带孩子们......"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铁锈味,正要开口,后座车门突然被拉开,潮湿的冷空气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灌进来。
顾劫裹着湿漉漉的毛毯坐进来,肩头新换的绷带又渗出暗红,在惨白的布料上绽开狰狞的花。
"她需要休息。
"他的声音像是从砂纸磨过,带着压抑的沙哑,伸手将苏念颤抖的手按在腿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袭击者是冲着二十年前的事来的,周显扬的余党。
"他说话时,后颈暴起的青筋随着吞咽动作起伏,仿佛随时会挣破皮肤。
警员的笔顿在半空,墨水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周显扬?
您是说那个邪教主祭?
他的案子十年前就结案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后视镜里映出他突然绷紧的下颌。
"结案的是明面上的人。
"阿夏不知何时出现在车窗外,左臂吊着绷带,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在敞开的领口。
他的瞳孔在红蓝警灯下收缩成危险的竖线,"苏念收到的包裹,还有翡翠面具,都和周家的螭龙令有关。
当年他们用这个信物召集信徒,执行......"他的声音突然压低,警车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活人祭祀。
"车内陷入死寂,唯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在玻璃上划出单调的弧线。
苏念突然想起密道墙壁上斑驳的血手印,那些扭曲的指痕像是被困在墙里的灵魂在挣扎;想起小雨后腰的伤口,皮肉翻卷的模样和二十年前母亲烧焦的裙摆重叠。
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椎向上攀爬。
顾劫将她搂进怀里,体温透过潮湿的布料传来,却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记忆突然闪回暴雨中的那个瞬间——翡翠面具在钟楼阴影里转动,月光掠过面具边缘的缺口,露出半张带着蛇形纹身的脸。
那蜿蜒的纹路像是活物,在苍白的皮肤上扭动。
"他的耳后......有蛇纹。
"苏念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呓语,却在寂静的车厢里掀起惊涛骇浪,"和周显扬案宗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警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喉结滚动着吞下恐惧,迅速掏出对讲机。
电流声刺啦作响,混着雨声在车内回荡。
顾劫的手臂收紧,苏念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压抑的怒哼,像是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车外,阿夏盯着远处的钟楼,手按在腰间——那里本该别着的警棍,此刻正躺在地下室的血泊里,棍身上还沾着歹徒的头发。
当警车驶离孤儿院时,苏念回头望去。
被打碎的玻璃窗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黑洞洞地凝视着夜空;紫藤花架在风中摇晃,暗紫色花瓣散落在血迹斑斑的跑道上,被雨水冲刷成暗红的溪流。
她知道,二十年前被大火掩埋的秘密,正在以最血腥的方式破土而出。
而那个戴着翡翠面具的人,或许从始至终,都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下一次,将她和孤儿院拖进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