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阅览室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用紫外线灯逐页扫描《淮南堪舆志》，冷光映得她侧脸像尊釉色温润的秘色瓷。
"林博士？
"他停在五步之外的安全距离，流云袖里的乾隆通宝己滑入掌心。
女人手边的星巴克杯壁上凝着水珠，杯底压着张泛黄借阅单——借书人签名栏里赫然是他父亲的名字。
"江先生比照片里更清减。
"林夏推了推金丝眼镜，医用乳胶手套抚过古籍上的虫蛀痕迹，"令尊二十年前借走的《地脉龙髓考》残卷，昨天突然出现在归还箱里。
"江临川瞳孔微缩。
父亲去世那晚，他亲眼看见这本明代孤本在镇煞阵中烧成灰烬。
此刻泛着磷光的书页间，夹着片西周青铜残片，断面新鲜的铜锈正缓缓渗入纸张。
"小心！
"林夏突然抓住他手腕，古籍上的朱批小篆如活物般扭动起来。
她食指的戒指擦过他掌心，冰凉的触感让罗盘裂纹隐隐发烫。
那些篆字化作赤红蜈蚣，顺着桌角爬向通风管道。
江临川甩出三枚铜钱钉住蜈蚣，却见林夏己戴上降噪耳机，手持盖革计数器贴近书架："辐射值187μSv/h，看来归墟在古籍里嵌了同位素示踪剂。
"他这才注意到女人白大褂下摆纹着极淡的逆鳞纹，随着动作时隐时现。
当她的紫外线灯扫过《龙髓考》扉页，被焚毁的章节竟在强光下显形——那是用鲛人血混合骨粉写成的禁术，记载着将地脉钉入活人体内的方法。
"令尊的批注很有趣。
"林夏指尖点在某段被血渍覆盖的文字旁，"他说以魂饲脉终遭反噬，却在1999年地震时..."整排书架突然剧烈摇晃，二十年前的地震波从古籍中喷涌而出。
江临川看见幻象中的父亲跪在青铜棺椁前，将七根镇魂钉依次刺入七个工人的天灵盖。
林夏撑着油纸伞站在暴雨里，伞面雨水在地面汇成逆鳞纹。
"别看！
"林夏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医用防护面罩被震裂，露出颈间与沈星野如出一辙的青色血管，"当年他若不这么做，整个华东..."通风管突然炸裂，无数古籍碎片裹挟着黑雾卷成龙卷。
江临川的流云袖缠住林夏的腰，在跳窗瞬间瞥见她藏在衣领里的吊坠——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和田玉司南佩。
坠地时林夏的白大褂被气浪掀开，腰间露出一排深蓝色注射器。
江临川的罗盘撞在消防栓上，裂纹中渗出靛蓝色液体，与沈星野暴走时的血清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
"他扣住林夏的手腕，却摸不到脉搏跳动，"七岁那年给我注射抑制剂的人..."林夏突然吻上他的唇角，舌尖推入一枚冰凉的青铜薄片。
江临川的瞳孔瞬间涣散，恍惚间看见十八岁的林夏跪在手术台前，将他的细胞样本注入某个浑身插管的男孩体内——那男孩长着沈星野的脸。
江临川的后背重重撞在消防栓上，古籍残页如同黑蝶在夜空中纷飞。
林夏的唇比想象中更冷，青铜薄片在舌尖融化的瞬间，他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七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夏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针管里的靛蓝色液体正顺着脊椎注入。
手术室外传来父亲沙哑的嘶吼："你们答应过不碰他！
""这是必要的保险措施。
"年轻些的林夏转头对玻璃外的男人说，她胸前的工牌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毕竟您儿子是唯一成功的地脉灵核容器。
"记忆突然扭曲，江临川看见十八岁的林夏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怀里抱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
那少年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瞳孔泛着兽类的金。
"别怕。
"她颤抖着将青铜薄片塞进少年口中，"姐姐带你逃出去。
"现实与幻觉交织，江临川的罗盘发出尖锐蜂鸣。
林夏的白大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衣摆的逆鳞纹竟与古籍残页上的朱批重合。
那些飘落的纸页突然停滞在半空，燃烧的甲骨文从字迹中渗出，在虚空中组成八卦阵图。
"你父亲当年在《龙髓考》里藏了东西。
"林夏的戒指弹出一根银针，刺破指尖点在江临川眉心，"用你的水镜通灵术，看仔细。
"血腥味在鼻腔炸开，江临川的瞳孔镀上一层水膜。
漂浮的古籍碎片突然活了过来，焦黑的边缘舒展成鳞片，残缺的文字化作筋脉，整本书竟在他眼前重组为一条青铜铸造的脊骨！
"地脉化龙，需七根人柱。
"林夏的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你父亲烧掉的不是孤本，而是从西周古墓里挖出来的真龙骨。
"江临川的流云袖无风自动，袖中暗藏的二十八宿星图投射在地面。
当青龙星宿的角木蛟与龙骨残卷重合时，整条街的下水道井盖同时迸飞。
靛蓝色的液体如活物般涌出，在空中凝结成沈星野暴走时的兽化形态。
"这是...血清的源头？
"江临川的罗盘裂纹渗出蓝色血珠，那些血珠落地竟长出细密的青铜鳞片。
林夏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电子纹身般的星宿图："当年你父亲把真龙骨熔进七具活人体内，我就是第七个祭品。
"她的指尖划过皮肤，星宿图像接触不良的屏幕般闪烁，"但他在最后时刻，往我的脊髓里埋了这个——"古籍馆方向传来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柱中浮现青铜棺椁的虚影。
江临川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父亲背后，而棺中躺着的赫然是如今林夏的面容。
"小心！
"林夏突然扑倒江临川，三枚七杀钉擦着他们的头皮钉入地面。
钉尾缠绕的电子元件闪烁着红光，与沈星野在祠堂发现的定位器如出一辙。
"他们来了。
"林夏的白大褂被气浪撕开，露出腰间十二支深蓝色注射器，"归墟要回收真龙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她将染血的古籍残页拍在江临川胸口，"带着你父亲的罪证逃命，或者跟我去地脉之眼找真相。
"江临川的罗盘突然自动分解，齿轮与铜片悬浮重组为微型浑天仪。
青龙星宿的位置，正指向城市地标大厦的方向。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写的***：地脉睁眼处，万骨皆成灰。
"你究竟是谁？
"他扣住林夏手腕，却摸到机械关节的细微震动。
女人摘下金丝眼镜，虹膜浮现出与青铜棺椁相同的纹路："我是你父亲最后的良心。
"她扯断颈间的司南佩吊坠，玉珏内部嵌着枚微型芯片，"也是沈星野的制造者。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方圆百里的玻璃幕墙同时炸裂。
在纷落的玻璃雨中，江临川看到无数青铜脊骨破土而出，每一节骨缝里都嵌着挣扎的人脸。
林夏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靛蓝色血清让她的长发瞬间雪白："该让地脉看看，被它吞噬的孩子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