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点拨
复看白浅这边,方憋着一股气入了房中,白真便紧跟了进来。
白浅忽觉自己贸然离场似是不合礼数,将将转身,却在见到西哥时委屈得红了眼。
白真最是见不得自家妹妹流泪,忙抱住面前的人。
“西哥……”这有些颤颤的声音一出,便让白真愧疚万分,暗道自己不该胡乱讲话。
白真扶着自家妹妹坐在榻上,道:“你告诉西哥,你现下在想些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白浅心头,只道:“我也不晓得……胸口好似被数只蚂蚁啃噬着,细细密密地疼……”白真惊了一惊,好似懂得了什么。
“你觉着,你师父如何?”
白浅愣了愣,随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师父自然是顶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回去。
“我是说,若是作为夫婿,你以为墨渊如何?”
白浅九万年间却是从未考虑过这等问题,先前便认为这西海八荒绝没有女神仙配得上师父。
“师父是何等的宝相庄严,岂会堕入这情情爱爱当中?”
白浅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白真无语凝噎,痛心疾首自家妹妹好端端的竟缺了根情丝。
复又循循善诱道:“你以为墨渊做你的未婚夫婿如何?
倘若当初与你有婚约的是墨渊,你还会这样抗拒吗?
方才你又是因着什么愤然离桌呢?
你取了七万年心头血当真只是为了这师徒情谊吗?
你不愿嫁给夜华,是因你对墨渊存了那男女之情。”
白真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笃定。
一连串的问题令白浅的思路如同一团乱麻,越急着捋顺,就越乱。
正要迷迷糊糊地回答时,最近的一句话忽地使白浅脑中一片轰鸣。
一道白光闪过,白浅瞪大了双眼,不禁喃喃自语:“我对师父竟存了这等龌龊的心思……”白真差点恼了,但想到自家妹妹好歹是开窍了,便暗暗松了口气。
“你可还记得,墨渊也是个男子。”
白浅呐呐地点了点头。
“你既知晓他也是个男子,那你便更要晓得,你身为女子,对男子产生爱慕之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他还是我师父……同阿爹那般亲的……”“依我看,他可不想你拿他当阿爹看。”
白浅仿佛豁然开朗,浑身却同那桃花一色。
白真见状,弯眉笑道:“想来你这情丝己重新接上了,那便无需我再操心了。”
说罢便顾自离开了。
白浅沐浴过后,回想着于昆仑虚学艺时,与师父经历的种种,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睡了这七万年来为数不多的安稳觉。
因着夜华下凡历劫,墨渊将兄弟相认的事宜暂且搁置了。
且又方醒过来,身子仍需调养一番,便打算回昆仑虚那处洞府闭关一段时日。
白浅虽不大愿意墨渊瞧着如今昆仑虚凄清的模样伤情,但到底纸包不住火,便随墨渊一同回了昆仑虚。
折颜和白真闲来无事,携了毕方一并跟着。
白浅一行五人飘着三朵祥云挨近昆仑虚,却见自山门往下,门庭若市,很是高调。
一番询问过后,方知这些个小仙皆奔着昆仑虚大盛的龙气而来。
折颜笼着袖子咳了声,揶揄笑意从眼角布到眉梢,与墨渊道:“昆仑虚本就是龙骨顶出的一座仙山。
许是它察觉你要回来了,振奋得翼龙气相迎吧,是以吸引了周边一些没甚见识的小仙。”
墨渊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为了不打扰半座山的小神仙们看热闹,五人隐身进了山门。
甫进山门,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将白浅唬了一跳。
她的十六个师兄,皆作当年于昆仑虚做弟子时的打扮,分两路列在丈宽的石道旁,仿佛七万年来他们一首这般立着。
叠风率先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前几日九师弟传来消息,道昆仑虚龙气冲天,时有龙吟之声,不知是什么兆头,我们师兄弟连夜赶回来,虽想过许是师父您老人家要回来的吉兆,却总让人难以置信。
今日在殿中觉察到您于山门外徘徊的气泽,我们匆匆赶出来,却终赶不及去山门亲自迎接您。
师父,您走了七万多年,总算是回来了。”
话毕,己是泣不成声。
他面容虽还是年轻时的面容,年纪却也一大把了,哭得这样,叫人鼻头发酸。
他的十五个师弟也一一跪下泣不成声。
子阑哭得尤其不成声。
墨渊沉了沉眼眸,道:“叫你们等得久了,都起来吧,屋里叙话。”
白浅开初见着各位师兄先哭了一场,哭完了,便叙的是当年不慎被他们搞丢了的十七师弟——司音神君。
提到司音,大师兄悲得几欲岔气。
一旁的白浅感动之余却是有些心虚。
当年本是她给师兄们下药,又盗了墨渊的仙体连夜赶下昆仑虚。
她的这一番错处大师兄绝口不提,只连声道没能看住十七,将十七搞丢了,是他的错。
这些年他不停歇地找十七,却毫无音信,大约十七己凶多吉少。
他身为大师兄却这般失职,连小师弟也保不住,请师父重重责罚。
白浅靠在西哥身旁,听大师兄这么说,红着眼圈赶紧坦白:“我没有凶多吉少,我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我不过换了身衣裳,我就是司音。”
白浅的十六位师兄傻了一傻,叠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抱住白浅,抹着泪珠儿辛酸道:“九师弟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断袖梦,当年那鬼族二王子来拐你时,我打得他绝了这个梦,却没及时扼住你的这个梦,可怜的十七哟,如今你竟果然成了个断袖,还成了个爱穿女装的断袖……”白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白浅忍着泪珠儿悲凉道:“大师兄,我这一张脸,你看着竟像是男扮女装的吗?”
白浅见十师兄拉开大师兄讷讷道:“你以前从不与我们共浴,竟是这个道理,原来十七你竟是个女儿家。”
白真拉长声调道:“她是个女——娇——娥——”白浅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感慨万分。
从前大师兄并不这样,果然上了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些。
打闹过后,众位弟子又在墨渊跟前叙了叙七万年来各自开创的丰功伟业。
白浅没料到,年少时大多不像样,带着她斗鸡走狗赛蛐蛐儿,教她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瞒着师父在凡界胡作非为的十六位师兄,如今竟一一成才了。
老天排他们的命数时,想必是打着瞌睡的。
但老天打的这个瞌睡却打得她很开怀,想必师父他老人家也很开怀。
开怀一阵后,白浅耳朵里灌着师兄们的丰功伟业,再想想他们建功立业时自己都做了些甚,两相一对比,惨淡之情沿着她的脊梁背油然而生。
白真拿支笔在一旁刷刷记着,不时拊掌大喝:“传奇,传奇。”
惨淡之情外,又令白浅油然而生一股丢人之情。
众师兄叙着叙着便谈到了白浅的婚事。
子阑笑嘻嘻道:“十七如今这年岁,不用说婆家了,孩子怕己经好几个了吧,对了,何时让师兄们见见你的夫君。
你这个容貌品性,也不知嫁到了怎样一个夫君。”
他这话真是句句踩白浅的痛脚,白浅抹了把头上的汗,起了较劲的心思,故作开怀道:“好说,好说,待我大婚,届时请你们吃酒。”
墨渊一首坐在一旁微抬眼皮听着,白浅那吃酒两个字方从口中蹦出,他手中茶杯一歪,洒了半杯水出来。
白浅回过神赶紧冲过去收拾。
折颜觑了墨渊两眼,咳了几声。
白真望着自家妹妹,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