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口的热可可撒了点在桌布上，形成不规则的圆形，像极了歌剧院穹顶的彩绘玻璃。
她数着对面顾言衬衫上的纽扣，第三颗总是扣错，这个习惯从警校时就没变过，却在成为刑警队长后刻意隐藏。
“左利手女性，身高165cm左右，”她突然开口，声音盖过咖啡机的轰鸣，“怀表刻着‘1912年产’，但表链是近五年才流行的手工编织款。
死者不是本地人，鞋底沾着码头的红砂土，和三天前港口卸货的批次一致。”
顾言的咖啡杯在saucer上磕出声响，这些细节是今早才出的化验报告，而苏眠从未接触过卷宗。
“你昨晚去了歌剧院。”
他坐下时带起的风让桌上的便签纸翻动，露出她画满怀表齿轮的草图，其中一个齿纹被红笔圈住——和五年前陆辰怀表的缺角一模一样。
苏眠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说：“顾言，你异能的副作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追捕逃犯时，你竟忘记自己带了配枪。”
他的手指在桌下蜷起。
那个瞬间，他看着逃犯举着刀冲来，脑海中却突然闪过苏眠在警校打靶的样子，等回过神时，枪己经在苏眠手中，她正用巧克力棒指着逃犯，像指挥一场交响乐。
此刻她盯着他的眼神，像在拆解一具钟表，精准到每颗螺丝的松紧。
“三年前你去北京进修，”苏眠的声音轻得像棉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其实是去接受时间晶体实验，对吗？
陆辰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顾言的瞳孔骤缩，这些资料都被封存在三级保密文件里。
她怎么会知道？
除非，她在某次回溯中，触碰到了自己被封锁的记忆。
窗外的雷声盖过了咖啡厅的轻音乐，苏眠忽然按住太阳穴，睫毛剧烈颤动。
顾言看见她指尖渗出的血珠，想起昨夜在歌剧院，她蹲在尸体旁时，怀表的指针恰好停在11:07——陆辰的死亡时间。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她眼底闪过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悲伤，像有另一个灵魂，借她的眼睛回望过去。
“我看见……”苏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血管，“化妆间的镜子，有个穿风衣的女人在笑，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
顾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那个在记忆回溯里出现的女人，分明有着和苏眠相同的轮廓，却长着陆辰母亲才有的银白发色。
而陆辰的母亲，早在十二年前的实验事故中就该死去。
“那是……陆辰的母亲。”
顾言终于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十二年前，她是时间晶体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也是第一个发现‘时间回溯’副作用的人。”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苏眠手腕的旧疤上，“当年的实验事故，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制造爆炸，销毁所有实验数据，包括……你和陆辰。”
苏眠的瞳孔骤缩，记忆中零碎的片段突然拼接：孤儿院院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陆辰母亲总在深夜调试的怀表、还有那个暴雨夜，她被陆辰推进安全通道时，对方鬓角闪过的银白发丝——原来，陆辰早就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的时间晶体，而他拼命保护的，从来不止是她的生命，还有藏在她大脑中的，能改变时间的秘密。
“钟表师的目标是重启‘时间回溯’实验，”顾言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茧子磨过她的指节，“他需要集齐12块时间晶体，而你和陆辰，是第11和第12块。”
苏眠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他的反差萌——破案时冷静如机器，此刻却像个怕失去重要东西的孩子，指尖微微发颤。
咖啡厅的挂钟敲响三点，苏眠忽然看见窗外街角的阴影里，有个戴银边眼镜的老人正注视着他们，手腕上的怀表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那个瞬间，她的太阳穴突然剧痛，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12岁的自己站在孤儿院院长办公室，抽屉里整齐排列着12块怀表，每块表盖内侧都刻着名字，第11块刻着“苏眠”，第12块刻着“陆辰”。
“是院长……”苏眠的声音发颤，“他才是当年的实验负责人，而钟表师，就是陆辰的母亲——她根本没有死，只是借助时间回溯，躲进了记忆的裂缝里。”
顾言猛地站起身，风衣带倒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晕染出齿轮的形状，和苏眠笔记本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条匿名短信：“距离第12次死亡还有9小时，这次的怀表，会停在谁的胸口？
提示：她喜欢在雨夜穿米色风衣，口袋里永远装着黑巧克力。”
发件人“00:00”的头像突然变成陆辰母亲的照片，嘴角勾起的弧度，与歌剧院监控里的神秘女人一模一样。
苏眠看着短信，突然发现自己的米色风衣不知何时被划破，露出里面印着“第12号实验体”的白色标签——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印记。
苏眠摸着口袋里的怀表，表盖内侧陆辰的字迹突然浮现：“给小眠，愿你的世间永远明亮。”
而现在，表针正逆时针转动，每转一格，顾言的睫毛就颤动一下，像在抖落某个记忆的碎片。
她突然意识到，这场跨越五年的追凶，从来不是凶手与侦探的对决，而是时间对所有试图操控它的人，最残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