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桑攥着盖头下的短刃,轿身突然剧烈颠簸。
外面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夹杂着宋军侍卫的惨呼。
她指尖发颤,这是父亲为她精心挑选的吉时,为何会突生变故?
轿帘被猛地掀开,朔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李婉桑下意识举刀,却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呼吸一滞。
来人玄甲染血,银发束在脑后,冷峻面容上还凝着未干的霜雪。
他单膝跪地,铠甲在雪地压出深深的痕迹,却固执地将掌心摊开——那里躺着枚青玉佩,正是她幼时丢失的贴身之物。
“婉桑,是我。
祁墨玉。”
沙哑的嗓音裹着西北特有的苍凉,男人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距离半寸时僵住。
李婉桑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祁墨玉这个名字,她并非毫无印象,只是从未将那个在汴京偶尔碰面的温润公子,和眼前这浑身杀伐之气的人联系起来。
记忆深处突然闪过片段:八岁那年汴京城外的雪夜,她救起了那个浑身是伤、被狼犬追咬的异族少年。
可眼前这人...“大胆狂徒!”
李婉桑将短刃抵上他咽喉,嫁衣上的金线硌得掌心生疼,“我乃御史大夫嫡女,今日是我与卫辰安将军的大婚之日,你若识趣,速速退去!”
祁墨玉,也就是慕容黎威,眼中翻涌的光瞬间熄灭,化作浓稠的墨色。
他缓缓起身,银发被风吹散在血色残阳里。
喉间抵住的刀刃刺破皮肤,血珠顺着刃身蜿蜒而下,滴落在李婉桑的绣鞋上。
“十年了,婉桑。”
他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碎玉般的裂痕,“当年你在雪地里说要护我周全,如今这把刀,倒是比狼犬的利齿更伤人。”
李婉桑瞳孔骤缩。
记忆深处的少年与眼前人渐渐重叠,那个总爱躲在她裙摆后的异族孩童,那个她曾用体温为他暖过手的少年...慕容黎威伸手轻轻拨开她的手腕,转身时,李婉桑看见一滴泪坠入寒沙,转瞬便被风雪掩埋。
远处传来西夏骑兵的号角,苍凉悲壮,如同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临别时哼唱的歌谣。
一旁的君见看着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目光恨恨地扫了眼李婉桑,却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而李婉桑呆坐在轿中,手中短刃“当啷”一声落地。
粉黛在一旁吓得脸色苍白,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小姐,这……”粉黛嗫嚅着。
李婉桑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那滴干涸在轿帘上的血迹上,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不远处的卫辰安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匆匆赶来,他一身银甲,剑眉星目,只是脸上满是焦急。
“婉桑!”
卫辰安看到李婉桑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却在看到她手中的血迹时,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李婉桑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有些怔忪。
卫辰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远处渐渐消失在风沙中的西夏骑兵,眉头紧紧皱起。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秦旖禾正坐在马车里,望着慕容黎威离去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