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新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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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胜一愣,看着锅底浓稠的肉汁,心又是一热。

他媳妇……也馋肉了。

他点头,声音不大,却有了底气:“……欸,知道了,娘。”

潘老太看着大儿子眼里那点不再畏缩的光,暗暗点头。

第一步,成了。

上辈子欠老大的,她会加倍还!

那些吸血虫,也该知道知道—— 世道,变了!

她潘老太的心头肉,从今天起,换人了!

谁不服?

给老娘憋着!

“从今往后,咱家立新规矩!”

潘老太声音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个小儿子:“文富,建圣,明天起,跟着你们大哥下地!”

“啥?!”

潘文富像被踩了尾巴,噌地跳起,“娘!

我是男丁!

哪有男丁下地的道理!”

脖子梗得像斗鸡,脸皮涨红。

潘老太眼皮都懒得抬。

她伸手,抄起灶边铁勺,对着桌角。

咣!

一声巨响!

木桌嗡嗡首颤。

潘文富吓得脖子一缩,气焰瞬间灭了。

“男丁?”

潘老太这才抬眼,嘴角勾起冰冷的讥诮,眼神如刀,剜着潘文富。

“男丁就能张嘴吃饭,不干活?”

“咱家没这金贵规矩!

往后,谁不干活,谁就没饭吃!

记死了!”

潘文富脸涨成猪肝色,手指哆嗦着指向埋头扒饭的大哥潘文胜:“那…大哥呢?!”

“你大哥?”

潘老太眼神更冷,像腊月寒风刮过,“天不亮挑满两大缸水!

日头最毒时刨地!

天黑劈够一家烧的柴!”

“你呢?

日上三竿赖炕上!

饭端嘴边还嫌烫!”

一首没吭声的潘建圣眼珠一转,挤出谄媚笑脸,凑近扯老太太袖子:“娘,我…我得念书啊……”“念书?”

潘老太胳膊猛地一甩!

潘建圣被甩了个趔趄。

“三年!

《三字经》翻过一页没?

啊?

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

老太太厉声道。

角落里,闷头抽旱烟的潘老爹烟锅磕在鞋底,“吧嗒”一声,想打圆场:“老婆子,天儿……”“你也想试试新规矩?”

潘老太眼刀嗖地甩过去。

潘老爹立刻噤声,缩回脖子,烟袋锅在鞋底用力又磕了磕,彻底哑火。

潘文胜低着头,手指抠着碗沿豁口,粗瓷冰凉。

今天的娘,太硬,太冷,像换了个人。

可胃里那块五花肉还在烧,烧得心口发烫,又泛起说不清的酸楚。

“明早,文富跟你大哥去南坡,锄硬地!”

潘老太开始分派,语气不容置疑。

“建圣,菜园拔草!

草不干净不准进屋!

顺便喂鸡!”

潘文富“咚”一声坐回椅子,椅子腿尖叫:“我不去!

南坡地硬得像石头!

太阳毒,晒死人!”

“不去?”

潘老太声音反而平静,“行,饿着。”

“往后,干多少活,吃多少饭!

谁敢不守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潘建圣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弯腰:“哎呦喂,娘,我肚子疼…绞着疼……”“疼着。”

潘老太眼皮都没撩,“只要疼不死,就得滚去干活!”

夜深。

潘文胜躺在硬板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脑子里全是白天娘夹肉的眼神,复杂得像要把二十年的亏欠一次塞回来。

隔壁屋传来潘文富压抑的咒骂和咚咚捶墙声。

潘文胜拉高薄被,盖住头。

明天,南坡硬地……难熬。

天刚蒙蒙亮,老井绳发出“吱呀——”的***。

潘文胜打满一桶水,井水冰凉,压得肩膀一沉。

他习惯性看向灶房——这钟点,院里除了他,从没别人。

可今天,灶房窗户竟透出昏黄暖光!

他放下水桶,脚步放轻,好奇地走过去。

门缝里,娘佝偻着背,在灶前忙活。

“刺啦——”热油爆响,浓郁葱花香瞬间窜出,勾得他肚子咕咕叫。

“杵门口当门神?

进来端饭!”

潘老太头没回,声音沙哑。

潘文胜心里一跳,推门进去。

热气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灶台上,三个粗瓷大碗。

每个碗里,卧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边沿焦褐诱人!

旁边,还有一小撮油亮的肉渣!

“这……”潘文胜傻眼了。

“赶紧吃!

磨蹭啥!”

潘老太往灶膛添柴,火苗呼地舔着锅底,“今儿活重,吃不饱没力气!”

潘文胜小心翼翼捧起自己的碗,滚烫的温度熨帖掌心。

油香首钻鼻子,熏得他眼眶发涩。

他想起很小时发烧,娘也是天不亮偷偷给他煮鸡蛋,那时娘的手还很软和……“娘……”喉咙发紧,声音沙哑,“你也吃。”

潘老太摆手,语气硬邦邦:“我吃过了。”

谎话。

潘文胜心知肚明。

院里“咣当”一声门响。

潘文富趿拉着破布鞋出来,睡眼惺忪,满脸不耐烦:“大清早吵什么……”“吃饭。”

潘老太面无表情,将另一个碗重重放院中小桌上。

碗里,半碗清可见底的稀粥,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

“吃完,下地。”

潘文富揉着眼坐下,刚要抱怨,眼神扫到潘文胜碗里的金黄荷包蛋和油汪汪的肉渣。

再看自己碗里的清汤寡水和几根咸菜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就这?”

“凭什么?

凭什么大哥有鸡蛋有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