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夜孤舟
玄夜跟着清瑶穿过泰山脚下的小镇，看她收了伞，踏入渡口那艘乌篷船。
船家见是武林盟主，忙不迭地解了缆绳，任小船划入苍茫烟雨中。
舱内点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清瑶褪去被雨水浸透的外衫，露出月白色中衣，肩头的剑伤还渗着血珠。
玄夜从包袱里取出金疮药，指尖触到贴身收藏的冰晶碎片，想起昨日武林大会上她掌心渗出的血花 —— 那血珠落地成花的异象，与他记忆中魔界的曼珠沙华如出一辙。
"公子对金疮药倒是精通。
" 清瑶看着他熟练地碾开药粉，语气里藏着三分试探。
玄夜抬头时恰好对上她的目光，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映着灯影，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
"早年游历西方，略懂些医术。
" 他指尖掠过她锁骨下方的肌肤，触感细腻如温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不过姑娘刚才与铁衣长老交手，那招 天女散花 当真是惊世骇俗。
"清瑶身子微僵，避开他的视线。
方才在擂台上，她动用了三分神力，本以为能瞒过众人，却不想这神秘商客连招式名称都叫得出来。
更蹊跷的是，当他握住她的手时，脑海中竟闪过龙袍加身的男子在血雨中拥抱她的画面，那样的温度，那样的执念，让她心悸不己。
船行至芦苇荡时，雨势愈发磅礴。
忽听得水面传来破水之声，三艘快船如离弦之箭逼近，船头立着的水贼各个面蒙黑巾，手中明晃晃的鬼头刀在雨中泛着冷光。
"江湖规矩，留下买路财！
" 为首者一声唿哨，二十余贼子竟齐齐跃上乌篷船，船身剧烈摇晃，舱内油灯 "噗" 地熄灭。
清瑶暗叫不好，刚要拔剑，却被玄夜按在舱板上。
他的气息拂过她耳垂，低哑道："躲好。
"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寒意自脚底蔓延，竟有薄冰顺着船舷攀爬而上。
清瑶透过雨帘望去，只见玄夜立在船头，衣袂无风自动，紫眸在夜色中如两簇幽火，掌心翻涌着细碎的冰晶。
"你......" 她的话卡在喉间，眼睁睁看着那些水贼的刀刚要落下，便被冻成了冰雕。
玄夜转身时，雨水在他发梢凝成冰棱，嘴角还挂着惯常的淡笑，只是眼底的暴虐尚未完全褪去："江湖人总说朝廷重利，却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他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湿发，指尖划过她后颈的莲花胎记，"比如姑娘这般人物，若能与朝廷共治天下......"清瑶猛地推开他，后背抵着舱壁，手中己多了把寒光凛凛的短剑。
方才那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翻涌的魔气，与西域魔宗的功法截然不同，却又带着同源的暴虐。
更令她心惊的是，他递来的暖炉上，竟刻着只有皇室才有的五爪金龙暗纹 —— 原来从初遇时起，他就在隐瞒身份。
"你究竟是谁？
" 短剑抵住他心口，清瑶的声音冷得能结冰。
玄夜却不躲不闪，任由剑尖刺破衣衫，渗出点点血迹："那日在江南，姑娘问我是否迷路。
" 他忽然轻笑，抬手握住她握剑的手，将剑尖转向自己咽喉，"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朕便知道，这万里江山，终不如你眉间一点朱砂。
"雨声突然静了。
清瑶只觉耳畔嗡鸣，手中短剑 "当啷" 落地。
朕？
这个字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想起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龙纹玉佩，想起他面对刺客时的从容不迫，原来他竟是当今圣上！
可为何一国之君会微服出巡，又为何对她穷追不舍？
"别用这种眼神看朕。
" 玄夜忽然低叹，指尖抚过她颤抖的睫毛，"在金銮殿上，朕看遍了群臣的阿谀奉承，唯有你在擂台上挥剑的模样，让朕想起千年前......" 他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将她拉入怀中，任雨声重新淹没舱内，"罢了，先不说这些。
待回到京城，朕带你去看太液池的莲花，比江南的更盛。
"清瑶僵在他怀中，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船外，破冰声 "咔嚓" 作响，被冻住的水贼尸体逐个坠入河中，惊起一滩鸥鹭。
她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突然发现他右耳后有枚暗红的痣，形如残月 —— 这个印记，竟与她梦中那个在忘川河畔等了她三千年的魔尊一模一样。
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清瑶忽然想起师门古籍中的记载：上古魔尊与神女相恋，触怒天道，双双被贬入轮回。
难道眼前的玄夜，竟是那传说中的魔尊转世？
可他明明是人间帝王，体内为何会有魔气？
还有她自己，为何每次动用神力，心口都会泛起与他相似的悸动？
船到渡口时，雨停了。
玄夜先一步下船，伸手来扶她，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腕的脉搏。
清瑶忽然福至心灵，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腕间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他掌心的暗紫色魔纹，竟如阴阳两极般相互呼应。
"夜深了，姑娘早些歇息。
" 玄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松开手时，袖中滑落半块冰晶，正是她丢失多年的师门信物。
清瑶猛地抬头，却见他己转身走入夜色，衣摆上绣着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 那是只有大乾皇室才有的腾龙纹，五爪张开，似要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江风袭来，带着水汽的凉意。
清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这一晚的遭遇比江湖恩怨更令人心惊。
她握紧手中的冰晶，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熟悉气息，忽然想起方才他说的 "千年前"，难道他们的缘分，真的跨越了千年时光？
而这一世的相遇，究竟是天道的惩罚，还是命运的馈赠？
细雨又开始飘落，打在船头的灯笼上，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清瑶忽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隐瞒身份的帝王，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
而这份情愫，又将把他们带入怎样的劫数之中？
她不知道，却又隐隐期待着，下一次与他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