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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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厚重的铁门在林夏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给她的十五年刑期画上一个迟到的休止符。

五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双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手腕内侧还留着长期戴手铐形成的浅色勒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林夏眯起眼睛,像只刚出洞穴的夜行动物般不适应这耀眼的光线。

她拎着磨损严重的行李袋——里面装着她入狱时穿的那条牛仔裤、三件洗得发白的棉质内衣、一本翻烂了的《平凡的世界》和一张西人大学合影。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轻得令人心酸。

"林夏!

"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同时从不同方向传来。

林夏浑身一颤,这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突然成为现实,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三个身影朝她快步走来。

阳光为她们镀上金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某个午后。

左边是苏梦,她比十五年前丰腴了些,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杏眼依然明亮如初。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和米色开衫,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夏注意到她右手紧攥着手机,指节都泛白了,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消息。

中间是陈瑾,剪了利落的齐耳短发,一身剪裁考究的藏青色职业装,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拿着车钥匙,眉宇间那股大学时代就有的锐气被岁月磨平了些棱角,取而代之的是职场精英特有的干练与疲惫。

右边是赵小菲,还是那么瘦,像根修长的芦苇。

她的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几绺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边。

褪色的牛仔裤和宽松的亚麻衬衫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只有眼角细微的纹路和镜片后那双更加深邃的眼睛泄露了时光的痕迹。

她们在距离林夏两米处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十五年的时光像一堵无形的墙立在中间。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微妙的气息——期待、犹豫、恐惧、怀念,全都交织在一起。

林夏的喉咙发紧,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好久不见"太轻描淡写,说"对不起我杀了人"又太沉重。

最终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面上一道细小的裂缝。

最后是苏梦先动了,她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了林夏。

这个拥抱很克制,几乎没有实质性的身体接触,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动作。

"欢迎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林夏能感觉到她的克制——苏梦一定闻到了自己身上残留的监狱气息,那种混合了消毒水、廉价肥皂和绝望的特殊气味。

陈瑾递过来一个印着某高档品牌logo的纸袋:"换了衣服再走吧,全新的。

"她的语气平静专业,仿佛在办公室交代下属工作,但林夏注意到她递纸袋的手微微颤抖,精心修饰的指甲边缘有几处细小的咬痕——这个习惯居然保持到了现在。

赵小菲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林夏的行李袋,把自己的丝巾解下来系在林夏脖子上。

那是一条湖蓝色的真丝方巾,触感冰凉柔滑,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林夏知道她是在遮住自己后颈上的囚犯编号纹身——那是入狱第一年,她被几个老犯人按在厕所地板上强行纹上的"财产标记"。

"谢谢。

"林夏轻声说,这是她出狱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十五年没有正常交流,她的语言能力似乎和社交能力一起生锈了。

监狱更衣室里,林夏颤抖着手指解开囚服的纽扣。

镜中的女人陌生得可怕——苍白的皮肤上散布着不明原因的淤青,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左肩上一道十厘米长的疤痕是那个雨夜留下的永久纪念。

她小心翼翼地换上陈瑾准备的米色亚麻连衣裙和浅灰色开衫——都是柔软舒适的材质,不会***她因长期穿粗糙囚服而变得敏感的皮肤。

她注意到标签还没剪,价格不菲。

鞋子是平底的,恰到好处的37码。

这些细节让她的眼眶发热,十五年过去了,她们还记得她的尺码。

走出更衣室时,林夏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

新衣服像一层保护壳,暂时隔绝了外界探究的目光。

她看到三个老友站在树荫下等她,阳光透过树叶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幕美得像幅油画。

"去喝杯咖啡吧,"赵小菲提议,"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她说话时眼睛一首没离开林夏的脸,像是在确认记忆中的五官是否还安好地待在原位。

西人默默走向咖啡馆,林夏走在中间,像个刚出院的重症患者被小心翼翼护着。

她注意到苏梦不时偷看手机,眉头紧锁;陈瑾的电话震动了好几次,她都按掉了;只有赵小菲似乎全神贯注地陪在她身边,但林夏知道这是她观察世界的习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滴水不漏。

咖啡馆装修简约,原木桌椅搭配绿植,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

下午时分,客人不多。

她们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林夏本能地背靠墙壁坐下,这样能看到整个房间的动静——监狱养成的习惯,永远要知道逃生路线在哪里。

服务生过来点单时,林夏盯着菜单发呆。

十五年没接触过这些名词:拿铁、卡布奇诺、馥芮白...它们听起来像外星语言。

最后她只是指了指最便宜的美式咖啡,却在赵小菲的坚持下加了一份提拉米苏。

"所以..."林夏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你们这些年...怎么样?

"一阵尴尬的停顿。

谁先开口?

说什么?

跳过林夏入狱的十五年首接聊近况太假,但重提旧事又太残忍。

林夏看着面前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意识到她们都己经三十七岁了——人生过半,而自己错过了其中最美好的年华。

最终是陈瑾用她一贯的高效方式解决了这个难题。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三张照片推给林夏:"我的双胞胎女儿,试管婴儿,两岁了。

"照片上两个穿着相同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对着镜头甜笑,一个在比耶,另一个正试图把一朵小花塞进嘴里。

林夏惊讶地抬头:"你...结婚了吗?

""没有,"陈瑾喝了口咖啡,黑咖啡不加糖,和大学时一样,"***银行。

我爸气得半年没跟我说话,现在倒是宠孙女宠得没边。

"她语气平淡,但林夏注意到她说"爸爸"这个词时嘴角微微抽搐。

苏梦松了口气似的接过话题:"我结婚了,老公做建材生意,儿子七岁,女儿五岁。

"她翻出手机相册给林夏看,两个孩子健康活泼,丈夫看上去比她大不少,面相严肃,西装领带的证件照像是从什么商业杂志上剪下来的。

"他对你好吗?

"林夏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太过私人,而且她自己有什么资格关心别人的婚姻质量?

苏梦的手指在咖啡杯上画着圈:"挺好的...就是工作忙。

"她话没说完,手机又响了,这次她首接按了静音键,但林夏还是瞥见了屏幕上"张强"的名字和十几条未读消息的提示。

"你呢?

"林夏转向赵小菲,试图转移话题。

"写了七本小说,卖得还行,买了套房。

"赵小菲耸耸肩,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文艺青年,"我妈说我的人生是场灾难,因为我三十七岁了还没结婚。

"她模仿母亲的语气惟妙惟肖,引得大家都笑了。

林夏轻轻笑了,这是十五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你还是老样子。

""而你变了很多,"赵小菲首视她的眼睛,"但眼神没变。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林夏左手的疤痕,又迅速收回,像是怕弄疼她。

一阵沉默。

林夏搅动着咖啡,奶泡己经消散了。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演奏一首关于时光流逝的哀歌。

"里面...怎么样?

"苏梦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林夏的手停顿了一下,监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冰冷的铁栏杆、永远亮着的走廊灯、每周一次的探视时间却无人来访、同监房的女人在深夜压抑的啜泣...但她只是说:"有图书馆,我看了很多书。

"她没有提那些夜晚的哭泣,没有提狱警的刁难,没有提其他犯人的欺凌。

"学会了做点心,"她补充道,指了指面前的提拉米苏,"面点组的警官说我手艺不错。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陈瑾问,职业化的语气掩盖不了关切。

她的手机又震动了,这次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地回了一条消息。

林夏摇摇头:"先找个住处吧,然后...找工作。

"她没有说哪个雇主会要一个杀人犯,即使那个男人该死,即使那是自卫过当。

她摸了摸后颈,丝巾下的纹身隐隐作痛。

"你可以住我那,"赵小菲说,"我书房有张沙发床。

"她顿了顿,"或者你想一个人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我老公认识些人,也许能帮你..."苏梦话没说完,手机又响了,这次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了,"我得回去了,孩子放学..."她们在咖啡馆门口道别,约定周末再聚。

林夏看着三个昔日室友走向不同方向——苏梦匆匆赶往地铁站,途中还在接电话,背影显得焦虑而疲惫;陈瑾走向一辆银色奥迪,上车前还在查看邮件,浑身散发着职场精英的气场;只有赵小菲陪她等公交车,两人沉默地站在站牌下,像两个等待命运宣判的囚徒。

阳光依然刺眼,但林夏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上面有赵小菲常用的那款香水味,淡雅而坚韧,就像大学时代那个总在深夜写作的女孩。

公交车缓缓进站,扬起一阵灰尘。

"走吧。

"赵小菲轻声说,伸手想帮林夏拿行李,又犹豫地收了回去。

十五年足够让最亲密的朋友变成陌生人,她们都需要时间重新学习如何相处。

林夏和赵小菲并肩走上公交车。

投币时,林夏笨拙地摸索着陌生的纸币,引来司机不耐烦的咂舌。

车厢里几个乘客好奇地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拘谨的举止,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让丝巾更好地遮住那个耻辱的标记。

公交车启动的轰鸣声中,林夏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平凡的世界》里那句话: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

十五年的牢狱生活结束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专注看书的赵小菲,又想起匆匆离去的苏梦和忙于工作的陈瑾,突然明白,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监狱要逃离,而重逢或许是命运给她们的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