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拍打着咖啡馆的玻璃，将"顾氏集团"四个烫金大字映得支离破碎。
"林小姐，您还有三分钟考虑。
"西装革履的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被雨水打湿的帆布鞋。
消毒水的气味从医院方向飘来，混着咖啡的焦苦，在鼻腔里凝成苦涩的结。
母亲插着呼吸机的模样突然浮现。
监护仪的红光刺进瞳孔，像催命的倒计时。
我咬破了下唇，铁锈味在舌尖漫开："我签。
"黑色迈巴赫碾过雨幕驶入庄园时，我数到第三十七座希腊雕像。
它们举着火炬立在梧桐道两侧，大理石瞳孔里映出我苍白的脸。
司机在后视镜里打量我挽起的长发，那里还残留着染发剂的味道——和资料里苏晚晴一模一样的栗色卷发。
"记住，你是苏小姐。
"管家的声音像生锈的怀表发条，"顾先生今晚回国，别让他看见你这副..."他皱眉看着我揪住裙摆的手，真丝布料正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
水晶吊灯在旋转楼梯顶端炸开刺目光晕。
我数着台阶，一步，两步，第三级台阶有细微的裂痕。
这不该是顾家老宅该有的瑕疵，就像苏晚晴的失踪不该有媒体报道。
"抬头。
"低沉的男声从头顶劈下。
我猝然仰头，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的男人正倚着雕花栏杆。
他指尖的雪茄明灭，烟灰落在我新换的miumiu高跟鞋上。
顾承泽的目光像手术刀划过我的五官。
我本能地侧过脸，露出练习过无数次的右侧轮廓——资料显示这是苏晚晴最美的角度。
他忽然掐灭雪茄，滚烫的烟蒂擦过我耳畔，在波斯地毯上烧出焦痕。
"太像了。
"他低笑，檀木香突然逼近。
我被抵在冰冷的罗马柱上，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连害怕时咬嘴唇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他的拇指重重擦过我唇上的伤口，疼痛让我瑟缩，却听见耳边恶魔般的呢喃："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她。
"午夜钟声响起时，我摸进三楼尽头的书房。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红木书柜投下诡谲光影，指尖触到某个凸起的雕花，暗格应声而开。
加密文件袋上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突然，走廊传来轮椅碾过地毯的闷响。
"林小姐睡不着？"轮椅上的老人幽灵般出现。
他膝头搭着的羊毛毯下露出半截照片，泛黄边角上，穿白裙的少女在紫藤花架下回眸——那是我昨天刚练习过的姿势。
冷汗顺着脊梁滑落。
我捏紧藏在睡衣袖口的录音笔，它正贴着皮肤发烫。
老人枯槁的手突然抓住我手腕，浑浊眼珠里迸出精光："承泽没告诉你吗？上个月也有个姑娘想当替身..."他剧烈咳嗽起来，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药瓶在银托盘上发出清脆碰撞。
"老爷该服药了。
"管家阴影里的半张脸泛起古怪笑意，"林小姐最好回房休息，走廊监控最近总是...意外断电。
"他推着轮椅转身时，我瞥见老人后颈有道蜈蚣状的疤痕，正诡异地蠕动在月光下。
管家递来的青瓷药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褐色药汁表面浮着几片诡异的花瓣。
轮椅上的老人突然抽搐起来，羊毛毯滑落在地，露出他脚踝处的电子镣铐——和医院用来束缚躁狂症患者的型号一模一样。
"让您见笑了。
"管家捡起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我注意到他无名指戴着枚古董戒指，戒面雕刻的紫藤花纹与照片背景如出一辙。
监控探头在墙角无声转动，红色光点突然熄灭的刹那，老人猛地将药碗打翻，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我锁骨处的月牙形胎记。
"双生...双生花..."他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
管家掐住他后颈的疤痕强行灌药，那处皮肉竟像活物般收缩蠕动。
我后退时撞翻古董座钟，玻璃罩裂开的瞬间，铜制指针突然逆向旋转。
尖叫声被雷声吞没。
我冲进暴雨中的玫瑰园，泥土里混着消毒水与腐殖质的怪味。
第三丛白玫瑰下，金属铭牌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苏晚晴 左耳助听器 定制编号19990923。
这个日期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摸向耳后的手指突然僵住，在发丝深处触到微凸的疤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医疗器械留下的压痕。
顾承泽的书房藏着座维多利亚风格标本馆。
午夜经过时，我听见蝴蝶翅膀的震颤声。
推开门刹那，数百个琥珀标本同时亮起幽光，、2005.06.18、2014.11.02...最深处的水晶棺里躺着具人形标本。
栗色卷发铺陈在雪绸上，白纱裙摆缀满珍珠——和我此刻的装扮完全相同。
标本的面容在雾气中逐渐清晰，那分明是正在腐烂的苏晚晴。
"这是第41号作品。
"顾承泽的声音裹着雪松香从背后袭来，手术刀滑过我颤抖的脖颈，"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他按下某个开关，标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机械声带发出我的声音："因为真正的赝品，需要基因认证。
"暗门在标本馆西侧开启，成排的恒温箱里漂浮着胚胎标本，标签写着双生子计划-第17组。
我扑向贴着苏晚晴名字的容器，却在看清另一个标签时如坠冰窟——林小满 备用容器。
钢琴房里的施坦威藏着秘密。
当我弹奏《月光》第三乐章时，琴键下弹出盒微型录像带。
黑白画面里，五岁的小满和晚晴正在孤儿院秋千架前分食棉花糖，背后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004年8月17日。
但我的记忆里，2004年夏天正和母亲在厦门看海。
监控视角突然晃动，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画面，他手里的怀表链坠与管家戒指上的紫藤花纹完美重合。
"记忆移植很成功。
"画外音是年轻时的顾承泽，"等林素芬女士的肾源到位，就可以启动双生子唤醒程序。
"镜头转向昏迷在病床上的女人——那竟是我"母亲"二十年前的模样。
琴房镜子突然爆裂，无数碎片映出我扭曲的脸。
某些被封印的画面开始攻击神经：穿着拘束衣的少女在电击床上抽搐，病历本上医生签名龙飞凤舞写着——顾承泽。
后花园的泥土下埋着青铜密码箱。
输入19990923的瞬间，箱体***出全息投影。
苏晚晴的虚影正在说话："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的克隆体已经培育成熟..."她撩起耳后碎发，露出和我分毫不差的机械接口。
地下实验室的警报骤然响起。
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个林小满，她们脖颈后同样烙印着电子镣铐的灼痕。
顾承泽举着神经***出现在舱体之间，白大褂下隐约可见人造皮肤接缝处渗出的淡蓝色冷却液。
"你以为的偶然，都是我编写的必然。
"他踩碎我藏在玫瑰园里的手机，屏幕上母亲的来电显示正在灰暗，"从你出生那天起，林素芬就是为你提供生物电能的活体充电桩。
"暴雨冲刷着庄园外墙的顾氏生物科技招牌，我攀上废弃通风管时，听见教堂钟声在午夜敲响第四十一下。
远方海面升起的不是月亮，而是正在靠近的器官运输船，甲板上排列的恒温箱贴着相同的标签：双生子计划-最终回収。
耳后接口刺入中控台的瞬间，蓝色数据流如洪水灌入瞳孔。
整座庄园在我眼前分崩离析，露出金属骨架——那些雕花罗马柱竟是伪装成大理石的生物电缆，玫瑰园每片花瓣都带着DNA采集刺。
顾承泽的影像在数据风暴中显现：欢迎回家，第41号。
他撕开仿真皮肤，机械骨骼泛着冷光，二十年前我们收购孤儿院时，就在你和晚晴的后颈植入了定位芯片。
全息投影展开我的一生：五岁母亲牵着我看海的画面被篡改，真实录像里是她在顾氏实验室签署器官捐献协议。
她根本不是尿毒症，持续注射的药剂正在溶解她的肝脏——为了给我这具克隆体提供酶解蛋白。
标本馆轰然坍塌时，我抓住了苏晚晴的残骸。
她的电子眼突然启动，投射出我们被分离那天的监控：穿紫藤花纹西装的院长现在的管家将晚晴交给顾家，而我被注射记忆清除剂丢进贫民窟。
她们在培养舱里就共享神经网络。
顾承泽的机械手指插入我后颈接口，现在，把晚晴的云端记忆交出来。
剧痛中，我尝到晚晴在克隆舱里流过的血，她曾七次尝试撞碎玻璃舱***，直到第八个苏晚晴学会微笑。
我突然明白钢琴房《月光》的秘密旋律，那是晚晴用摩尔斯电码刻在琴键里的逃生路线。
当承泽的神经网与我的痛觉系统直连时，我对着数据深渊轻哼起孤儿院的摇篮曲——那是他唯一未被格式化的童年记忆。
承泽的机械心脏在千分之一秒的震颤中出现裂缝。
我拽出他脊椎里的生物电池，***庄园总控台。
所有克隆培养舱应声开启，四十个林小满同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