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呆在房檐上看了好一会,方才清楚,这群乞丐却是近来被官兵和土匪欺压得流离失所的农人,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可是,眼见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银两,被这道人一点一点的散给他们了,心里总不是滋味。
呆呆的伏在屋顶横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不谅一路回到住处,刚进门,便见老常迎了上来。
办妥今天的事情后,他便早早回来,将菜交给老妈子,在前院里专等三殿下回来。
“老二和老四那边动静怎么样?”杨不谅问道。
老常道:“据两个府里的眼线说,两位殿下和两位柱国倒是没怎么在意。
说就算殿下支持大殿下也是无用,既没有兵,也没有权。
可是四殿下府里有人提醒他不可大意,说镇北王和三殿下走得很近。”
杨不谅奇道:“哦?那人是谁?”
老常摇头道:“这倒不知,也是传出来的话,不过四殿下和二柱国也没放在心上,似乎对皇位势在必得了。其他的,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杨不谅道:“去查一查,看看究竟是谁。”
老常答应一声“是”,随后便转入账房去了。
杨不谅亦不管他,转入后院,走向那垂钓的道人,问道:“今天这笔买卖可还实惠?”
见那道人咧嘴一笑,心中会意,再不多话,转入房内。
见午饭已经备好,便坐了下来,一面梳理着脑海里的思绪,一面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自搬入这里以来,他的起居饮食便都由通房丫鬟兰因伺候。
八年下来,极是贴心,从未出过纰漏,是以不甚在意,夹起一根豆角便往嘴里送,谁知那豆角刚刚入喉,忽觉喉咙里一个跳动,那豆角竟哧溜一下,顺着喉管直钻下去了。
杨不谅不禁冷汗直冒,不知方才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兰因,手里正捧着一壶酒进来。
杨不谅急问道:“今天这饭菜是谁准备的?”
兰因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话,但猜想着定是有令他不满意的地方,内心惴惴,嗫嚅着道:“是奴婢亲自做的,殿下若是觉得不合胃口,奴婢这就去重新做。”
说着,忙将酒放下,伸手去端桌上的饭菜。
杨不谅忽的抓住她的手,又问道:“可曾有其他人进来过?”
兰因略略思索,道:“方才南燕姑姑来过。”
她一面说,一面朝房里望了望,见除了自己和杨不谅外,空无一人,咬着手指头道:“奇怪,说好的等殿下回来的,怎么不见了。”
杨不谅忙站起身,走进里间,挨个挨个角落里看了,亦是全无半个人影。
他心中不由得诧异,心想她怎会一个人找到这里,难道徐不器已经到长安了?
可自己又怎会没有半点消息,还是说已经遭遇不测了?
想到这里,杨不谅顿时脸色突变,忙对兰因道:“快,叫老常过来。”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冷冷道:“哼,总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杨不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一望,顿见屋顶现出一个包袱大小的窟窿,瓦片上,一条黑影身形顿展,轻飘飘的落在自己面前,定目一看,正是南燕,不由得喜出望外,笑道:“八年未见,没想到姑姑竟和八年前一般模样,依旧这般明艳动人。”
南燕打量他一会,冷笑一声,道:“睁眼瞎话我倒是听得多了,可像你这般的瞎话,还真是头一回听见,你什么时候见过像我这样的明艳动人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嘶哑,就像垂死挣扎野兽的低吼,凄厉、愤怒!
让人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
面纱缓缓褪去后,现出的竟然是一张泛满绿藓的脸!
杨不谅忍不住倒退两步,心里直抖抖的发毛,随后转而变为愤怒,血气充斥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他忽的抓住南燕的双臂,胀红了双眼,道:“南燕姑姑,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燕冷冷道:“哼,普天之下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杨不谅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南燕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他的命虽然是那老道救下的,但幼时真正给他母性温暖的却是南燕。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也绝不可能去伤害她。
兰因急道:“南燕姑姑,您一定是误会了,殿下怎么可能......”
“误会?”南燕忽的扣住杨不谅的咽喉,道:“我问你,你既然让徐王爷只身入关,为什么又要将他的行踪泄露给西门惠?为了皇位,你可还真的什么事都敢做啊!”
杨不谅此时心思全在南燕一人身上,也顾不得解释,更顾不上问她徐不器情况究竟如何。
但想着她既然能来这里问自己,徐不器定然已经脱险,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以命相搏了。
见她说出西门惠,忙问道:“姑姑是说,是西门惠将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原来,南燕自昨日被徐不器骗过,直到马儿行了一阵,方才发现徐不器早已不知所踪,忙回到原处,密令情人卫一同四下寻找,但又担心雁北回来后找她不着,便沿路留下印记。
直至晚间,方才有人回报说发现镇北王行踪,南燕带人一路追踪,直至那片松林。
追踪进去,却发现埋伏在外的金蛇卫。
彼时,雁北也已追了过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因担心徐不器安危,是以未按照吩咐送沐兰到银川,只将她送到附近州县后,交待妥当,便立即返回,沿路发现南燕留下的印记,便一路跟来。
两人商量一阵,定下计议,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悄无声息的将金蛇卫各个击破。
但听见院子里西门惠正发狠话,便想着给他点颜色瞧瞧。
当下命人扛着尸体上树,扔进院内,两人趁他不及防备,将他制住,谁知狡兔三窟,布袋藏猫,正当两人手中长剑闪动的刹那,却从两人脚下的雪地里钻出几条人影。
两人大惊,急忙后退数步,虽躲过那几人的致命一击,但却中了西域毒蛊。
如果不是院外的情人卫齐攻而上,三人此刻早已丧命。
听南燕说完,杨不谅顿时头皮发麻,问道:“那镇北王......”
南燕冷冷道:“这你倒不必担心,王爷因为站得远些,躲闪得及时,是以躲过一劫。飞向他的那条西域毒蛊,我已将它收了起来,方才被你吃进肚子里去了,没想到吧?”
这话一出,杨不谅脸色顿变,他虽不知道这西域毒蛊有多厉害,甚至从未听说过。
但看见南燕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