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她的鞋底沾满潮湿的泥土，裤脚被荆棘划破，手腕上有一道尚未结痂的伤口——细长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过。
她低头看了看，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伤口的来历。
“有人吗？”
她的声音在雾中消散，连回声都没有。
街道两旁的房屋沉默地矗立着，窗户漆黑，像是无数双闭上的眼睛。
没有灯光，没有炊烟，甚至连一只夜鸟的啼叫都没有。
这座小镇仿佛被世界遗忘了。
黎夏的喉咙发紧。
她摸了摸口袋，只翻出一张被雨水浸湿的车票，上面的字迹己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灰港”两个字。
灰港？
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一阵冷风吹过，雾气短暂地散开了一瞬。
黎夏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钟楼，锈迹斑斑的指针停在11:55。
“还有人醒着……”她喃喃自语，拖着疲惫的身体朝钟楼走去。
钟楼的门没有锁。
黎夏推开门时，铁铰链发出刺耳的***。
里面比外面更冷，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木头的气味。
她摸索着墙壁，指尖触到一盏煤油灯，灯芯还是温热的——这里刚刚有人。
“谁在那儿？”
她低声问。
无人应答。
黎夏点燃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狭窄的螺旋楼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向上走去。
每踩一步，木质台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爬到第三层时，她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咔——缓慢，沉重，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正在苏醒。
黎夏加快脚步，终于在顶层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扇半掩的木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摆满了钟表。
大大小小的齿轮悬挂在墙壁上，铜制的钟摆在黑暗中幽幽晃动，像是一群沉睡的幽灵。
而在房间正中央，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
他背对着她，正在调整一座座钟的时间。
“你是谁？”
黎夏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沙哑地笑了：“外乡人，你不该来这里。”
“这是哪儿？
为什么镇上一个人都没有？”
“人？”
老人终于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亮得吓人，“他们都在，只是你看不见。”
黎夏的指尖发冷：“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指向窗外。
黎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雾气散开的瞬间，她看到了。
街道上站满了人。
他们一动不动，面朝大海，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而钟楼的指针，终于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咔。
所有的齿轮同时停转。
下一秒，街道上的人群整齐地转身，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瞳孔，是一片空白。
黎夏的呼吸凝固了。
老人站在她身后，声音轻得像叹息：“欢迎来到灰港。”
“在这里，没有人记得昨天。”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