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手第一单
他额头上的汗珠比盛夏的蝉鸣还密集，配送箱里的黄焖鸡米饭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黄焖鸡粥。
"完犊子了..."他盯着手机上23分钟的超时警告，感觉那数字像定时炸弹一样跳动。
这是他成为"闪电速递"骑手的第三天，也是他连续第三天因为迷路而超时送达。
当齐小阳终于把那份己经看不出原形的黄焖鸡送到客户手中时，对方的表情像是收到了生化武器。
"你们骑手现在都改行做厨师了？
"客户冷笑一声，"啪"地关上了门。
手机随即响起提示音——"差评+投诉"。
那天晚上，齐小阳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楼梯间，就着楼道昏暗的灯光算账：三天总共送了19单，收入158元，扣除租电动车费用80元，租电池费30元，净赚48元，平均一天16元。
这还不算被投诉罚款的100元。
"我这是来赚钱还是来当慈善家的？
"他苦笑着咬了口冷掉的烧饼，想起一周前被公司裁员时HR那句"听说现在外卖行业很赚钱，你可以去试试。
"的鬼话。
转机出现在第西天中午。
齐小阳正在商圈外围等单，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骑手停在他旁边。
"新来的？
"对方瞥了眼齐小阳崭新的工服和干净得发亮的保温箱。
齐小阳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递过来一根烟："我叫马卫国，干这行五年了，大家都叫我马哥。
"马哥吐了个烟圈："你这接单方式不对。
上午十点到下午一点，晚上五点到八点，这叫黄金三小时，单价高单量多。
其他时间你在这干等，不如去睡大觉。
"齐小阳眼睛一亮："马哥，能教教我吗？
""教你？
"马哥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行啊，请我吃顿饭，我告诉你这行的通关秘籍。
"那天晚上，齐小阳用最后50块钱请马哥吃了顿烧烤。
马哥一边撸串一边在黑屏的手机上画地图："看好了，这个小区有五个门，但导航只显示正门。
从西门进能省三分钟...这家奶茶店出餐慢，接了准超时...写字楼午高峰电梯要等二十分钟，走消防通道..."掌握了马哥的"黄金三小时"和"秘密通道"后，齐小阳的收入很快从每天几十涨到了两百多。
但真正的考验是在月底发工资时。
"站长，我这单量算错了吧？
"齐小阳拿着工资条找到站长王铁柱，"我明明送了586单，怎么只算了542单？
"王铁柱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系统显示多少就是多少，你有意见？
"马哥把齐小阳拉到一边："傻小子，这叫站长税。
每个骑手都会被扣几单，钱进了站长口袋。
你闹大了，下个月就等着接全是远距离低单价单子吧。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齐小阳拳头攥得发白。
马哥拍拍他肩膀："这行就这样。
站长管着派单，后台队长管着投诉处理，调度员管着订单分配。
你要学会上供——偶尔给站长带包烟，帮值班队长取个快递，过节给后台调度发个红包。
关系处好了，自然有好单子找你。
"一个月后，齐小阳己经能熟练运用各种"潜规则"。
他学会了在雨天故意放慢接单速度，等平台提高配送费；掌握了"微笑评分法"——送餐时不管多累都咧嘴笑，因为客户打分时看到笑脸会手软；甚至发明了"保温箱分区法"，用锡纸把热食冷饮隔开，避免串味。
"你小子学得挺快啊。
"马哥看着齐小阳手机里显示的日收入368元，不无羡慕地说。
齐小阳神秘一笑："马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接到写字楼下午茶大单吗？
"他压低声音，"我发现了后台掉单子李姐的秘密——她女儿在我们片区上补习班。
我恰好路过时总给她女儿带杯奶茶..."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齐小阳的雨衣在狂风中被掀翻，雨水顺着脖子灌进衣服里。
手机弹出一条加价订单：30杯奶茶送到5公里外的科技园，配送费加价到50元。
"这鬼天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单。
奶茶店出餐慢，等齐小阳出发时己经超时预警。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在一个急转弯处连人带车滑倒在地。
30杯奶茶像彩色喷泉一样在雨水中炸开。
齐小阳坐在泥水里，看着满地狼藉，突然很想哭。
这时手机响了，是客户打来的。
"喂，骑手你好，我看你位置半天没动..."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
齐小阳声音发抖："对不起，我摔倒了，奶茶全洒了...我赔您钱..."对方沉默了几秒："人没事吧？
不用赔了，这天气确实危险。
你在哪个位置？
我开车去接你。
"半小时后，齐小阳坐在科技园温暖的办公室里，捧着客户张教授递来的热茶。
张教授不仅没要他赔偿，还额外给了100元"压惊费"。
"我以前也穷过。
"张教授笑着说，"年轻人，记住，这世上好人比坏人多。
"三个月后，齐小阳己经成了站点的"单王"。
他熟悉每栋楼的保安，知道哪个小区可以"飞单"(同时接多个平台订单)，甚至和几个常点餐的白领成了朋友——他们会在订单备注里写"让那个爱笑的骑手送"。
一般顾客要求指定配送后台都会转派给他的，何况后台还有他的李姐坐镇。
这天夜里收工，马哥、齐小阳和几个骑手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炒粉。
马哥突然说："我要回老家了，媳妇生了二胎。
"齐小阳一愣："那你这片区...""交给你了。
"马哥把一串钥匙扔给他，"我电动车改装过，电池能跑100公里。
还有这些..."他掏出个小本子，"都是我这些年攒的客户喜好：801的王阿姨要按三下门铃，1602的李总讨厌骑手打电话...都记着呢。
"齐小阳翻开本子，发现最后一页写着："小阳，这行最值钱的不是跑单技巧，是人心。
你比我懂这个，所以你能做得比我好。
"第二天，马哥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齐小阳站在月台上，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送餐时的狼狈样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马哥留给他的"骑手生存指南"，笑着摇了摇头。
"这行啊，说到底就是一场关于人性的马拉松。
"他跨上电动车，点开接单系统，"下一单，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