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悦的身体惯性地从床上弹起来，作训服前襟还沾着昨晚擦水壶时蹭的泥点。
窗外天刚蒙蒙亮，李排长的大嗓门己经在楼道里炸响："全体***！
三分钟不到操场加练五公里！
" "他昨晚攥手套的手劲儿，怕不是要把今天的训练量翻三倍。
"苏筱筱的意识在我脑子里转，带着点调侃的清醒，"记得把战术背心的负重板往中间挪两公分，昨天我查过人体工学数据，重心偏上会影响摆臂。
" 我扯了扯背心带子，动作顿了顿——这是苏筱筱教我的小技巧。
以前我总把负重板随便塞，跑起来像背着块石头砸腰，现在按她说的调整，金属板贴着肋骨的重量突然变得踏实了些。
操场己经站满新兵。
李排长抱着臂站在单杠区，作训靴尖踢了踢脚边的沙袋："今天加练战术障碍跑，每人负重二十斤。
"他扫过来的目光在我脸上钉了两秒，"特别是某些刺儿头，让我看看是嘴硬还是骨头硬。
王新兵偷偷捅了捅我的腰，小声说："林姐，这沙袋比平时重五斤。
"我没说话，手指摸了摸沙袋上的搭扣——苏筱筱昨晚在意识里给我复盘过李排长的训练记录，他带的新兵连，每次有刺头不服管，第三天必定上负重障碍跑。
这招是敲山震虎，用体能消耗磨掉新兵的棱角。
"预备——跑！
" 哨声炸响的瞬间，苏筱筱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前三百米跟紧王新兵，他步频稳；过独木桥时重心压低，别学张胖子硬冲；到低桩网区记得憋气，李排长会拿秒表卡你匍匐时间。
" 我跟着王新兵的节奏冲出去。
晨雾里能听见李排长的哨子声忽远忽近，沙袋压得肩胛骨生疼，但苏筱筱说的"三步一换气"像根绳子，牵着我把呼吸捋得顺顺当当。
过独木桥时，我故意慢了半拍，等张胖子摔进旁边的沙坑发出"哎呦"声，李排长的目光转过去时，我猫着腰稳稳挪到了对岸。
"林晓悦！
低桩网区磨蹭什么？
"李排长的哨子几乎要戳到我后颈。
"报告排长！
"我趴在地上，抬头看他黑着脸的模样，"匍匐前进时如果呼气太急，会带起泥沙迷眼，影响观察前方障碍。
"这是苏筱筱昨晚翻出的《特种部队基础战术手册》里的原话，我故意说得又快又脆，"您看王新兵的姿势，他呼气是从牙缝里漏的，这样泥沙扬不起来。
" 李排长的眉毛挑了挑。
王新兵趴在我旁边，耳朵尖通红——这小子昨天还被我骂"跑起来像企鹅"，现在倒成了我嘴里的范例。
等最后一个障碍"高空索桥"过完，我摸了摸额头的汗，发现李排长的秒表停在了三分十七秒——比上周我的成绩快了整整西十秒。
"***！
"李排长把秒表往兜里一揣，目光扫过队列，"林晓悦，出列。
"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苏筱筱在意识里轻笑："别急，他要问了。
" "刚才低桩网区那套说法，谁教你的？
"李排长抱臂盯着我，"你以前可不会琢磨这些。
" "报告排长！
"我挺了挺腰板，"是我自己琢磨的。
上周障碍跑摔进泥沟，王新兵帮我捡水壶时，我看见他匍匐的姿势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我翻了战术手册，发现呼气方式真能影响速度。
"我顿了顿，又补了句，"您上次说战场上多活三秒，就能等来回援，我记着呢。
" 李排长的表情松动了些。
他伸手扯了扯我的战术背心带子，突然说："负重板位置调过？
" "报告！
重心偏上摆臂受影响，调中间更稳当。
"我脱口而出，"上次五公里您说我摆臂像划桨，我想着得改。
" 队列里传来几声抽气。
张胖子偷偷用胳膊肘捅王新兵，王新兵使劲憋着笑——他们都记得上周李排长骂我"摆臂跟老母鸡扑棱翅膀"的样子。
李排长没说话，转身往器材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林晓悦，跟我来。
" 器材室里堆着战术头盔和护膝，李排长从柜子里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啪"地拍在桌上："我带过的兵，就没几个肯翻战术手册的。
"他翻开本子，我瞥见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训练数据，"你说的呼气方式，我三年前带的兵里有个老兵提过，后来实战确实管用。
" 苏筱筱在意识里轻声："夸他。
" 我立刻说："排长您这本子比我见过的财务报表还细！
"话一出口我就想咬舌头——苏筱筱教的是"您的经验总结对我们新兵太有用了"，怎么顺口说成财务报表了？
李排长却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他合上本子推过来，"拿回去看看，里面有各障碍区的最佳耗时统计。
" 我捧着本子，手指触到封皮上的磨痕——这是被无数次翻阅留下的。
"下午加练战术分组对抗。
"李排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你带一组，王新兵副组。
" 队列里炸开了锅。
张胖子扯着嗓子喊："排长偏心！
"李排长回头瞪他："有本事你也翻战术手册去！
" 下午的对抗训练，苏筱筱在意识里把战术手册的内容过电影似的放："左边是灌木区，适合两人包抄；右边开阔地留一个人佯攻，注意别让对方摸到你的投掷点。
"我捏着模拟手雷，冲王新兵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猫腰往灌木区钻，我则举着战术枪冲开阔地跑，边跑边喊："张胖子！
来抓我啊！
" 张胖子果然追过来，等他钻进灌木区，王新兵的模拟枪己经顶住了他后腰。
"报告！
蓝方三人被俘！
"裁判吹哨时，李排长站在高坡上，手里的望远镜没放下。
收操时，王新兵凑过来："林姐，你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挠了挠头，"不过...这样挺好的。
" 我摸了摸兜里的笔记本，苏筱筱的意识像团暖融融的光："因为我们在成长啊。
" 晚饭后，李排长把我叫到连部。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搪瓷缸，里面泡着浓茶，茶叶沉在杯底，"你下午提的分组对抗建议，我琢磨着可行。
"他指了指桌上的训练计划表，"下周开始新兵特训，障碍跑要加夜间科目，战术对抗增加实战模拟。
" 我心口一紧——苏筱筱说过，夜间障碍跑最考验单兵素质，实战模拟更是要团队配合。
"怎么？
怕了？
"李排长敲了敲桌子。
"报告排长！
"我把搪瓷缸捧得稳稳的，"我就是想问问，夜间障碍跑的照明弹投放间隔，能不能按您本子里的统计调整？
" 李排长愣了愣，突然笑出声："行啊你，才一天就把我本子摸透了。
"他翻开计划表，钢笔在"夜间训练"那栏画了个圈，"就按你说的改。
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王新兵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攥着包橘子："我妈寄的，分你俩。
"他看了看我，又补了句，"林姐，你现在...挺像个兵的。
" 我剥开橘子，酸甜的汁水溅在舌尖。
苏筱筱在意识里轻轻说："他说得对，我们正在变成真正的兵。
" 夜风掀起领口，战术背心的金属板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很踏实。
楼道里传来李排长的声音，隐约能听见"下周特训"几个字——我摸了摸兜里的战术手册，那本子边角被磨得发亮，像块淬过火的铁。
明天，会更难吧？
可那又怎样？
我对着月光笑了笑，把橘子瓣塞进嘴里。
甜的，带着点涩，像极了现在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