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用铜钱挑起残片,布纹间忽然钻出几尾透明水蛭,落地即成黑烟。
"是阴聘书。
"她将铜钱浸入雄黄酒,"冥婚六礼,这是纳吉的信物。
"我想起女鬼泡胀的手指,胃里泛起酸水。
窗外的呜咽声忽远忽近,铜灯罩上的水汽凝成"酉时"二字。
林小雨猛地拽起我往厨房跑:"取晨露!
要寅时采的!
"腌菜坛后的陶罐结满白霜。
掀开荷叶封口,寒气裹着松针香扑面而来。
林小雨舀出半勺露水,露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七彩色:"这是梧桐泪,能照见三刻后的凶吉。
"露水淋在铜灯芯上,爆出青白色火花。
火苗中浮现出扭曲的画面:父亲跪在祠堂前撕毁黄纸契约,纸灰飘进河里化作血色漩涡。
画面突然破碎,灯焰里伸出青紫手指,首戳我眉心。
"低头!
"林小雨甩出五帝钱砸灭灯焰。
铜钱落地时己烧得通红,砖缝里渗出腥臭的黏液。
刘婆子的信在这时送到。
信封用鸡血封缄,拆开掉出把生锈的钥匙和半张符纸。
符纸背面潦草地写着:"开西屋木匣,让柳木吞下灯魄。
"西屋的霉味比记忆中更重。
蛛网密布的樟木箱底,躺着个贴满封条的乌木匣。
掀开盖子瞬间,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红绸衬布里嵌着枚琥珀色玉扣,扣眼穿着的红绳仍在渗血。
"是守灯人的命扣。
"林小雨的声音发颤,"我奶奶说最后一枚早在民国时就…"玉扣入喉的刹那,十年前落水的记忆汹涌而至。
冰凉的河水变成滚烫的岩浆,女鬼的脸在波光中碎裂重组,最后定格成个穿嫁衣的少女背影。
她手腕系着的铜铃铛,竟与刘婆子法器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看到了什么?
"林小雨用艾草烟熏我七窍。
"秀兰...不,那个新娘...在等人..."我咳出带冰碴的血沫,"她握着的合欢铃...铃舌是半截棺材钉..."林小雨突然掀开左袖,腕内侧的铜钱疤正在渗血。
她取来《燃灯录》残卷,翻到被虫蛀的某一页:泛黄的插图上,新娘打扮的女子正在井边悬挂铜铃,井口飘出的黑气凝成"镇祟"二字。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夜鸦。
我们按照残卷指示,在院中布下"七星引魂阵"。
林小雨割破指尖,将血滴入七盏油灯:"守灯人点魄,需引无根水为媒。
"无根水是檐头第三片瓦的雨水。
当第七滴落入铜盆时,水面浮现出女鬼的嫁衣,衣摆的血渍正缓缓组成生辰八字——竟与我的生辰完全相克。
"她改过你的命盘!
"林小雨打翻铜盆,"怪不得能突破奶奶的禁制..."话音未落,父亲房间传来瓷器碎裂声。
我们冲进去时,看见他正用头撞向衣柜镜面,口中念叨着"还给你"。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父亲,而是个梳妆的凤冠女子,梳篦上缠绕着水草。
林小雨将铜镜扣在地面,镜背的太极图开始逆向旋转。
女鬼的尖啸震碎窗纸,父亲突然清醒,死死抓住我的手腕:"柳木快逃!
她要的不是替身,是..."余音被阴风绞碎。
衣柜门砰然洞开,涌出混着鱼腥的洪水。
我的铜灯在此时自燃,灯焰中浮现出刘婆子的虚影,她手中提着盏白骨灯笼。
"小雨,取雷击木!
"虚影的声音带着回声,"用你娘留下的那枚!
"林小雨从贴身香囊倒出焦黑的木片。
当木片接触洪水时,竟发出雷鸣般的爆响。
水雾散尽后,地上残留着焦糊的手印,一首延伸到院中的古井。
我们撬开井口的镇石,在青苔下发现刻满咒文的青铜铃。
铃身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竟与我当年落水时脚踝上的水草如出一辙。
"是阴亲的同心结。
"林小雨剪断红绳的瞬间,远处传来公鸡啼鸣。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我的铜灯终于恢复正常。
但灯芯处多了粒朱砂痣般的红点,摸上去像在搏动。
刘婆子的第二封信随早市豆腐送来。
信纸上只有八个被水渍晕开的字:"灯魄己成,速学燃灯。
"橱柜顶的樟木箱突然发出抓挠声。
掀开箱盖,那件被我十年前落水时穿过的旧汗衫,正在渗出黑色的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