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梧立在朱雀大街最东头的茶楼雅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雕着的缠枝莲纹。
楼下人声鼎沸,卖冰饮的小贩穿梭其间,叫卖声与孩童的嬉闹声混作一团。
"姑娘,再不用冰,这碗酥山可要化了。
"绿竹捧着青瓷小碗,里头堆着精致的乳酪冰山,上头还淋了玫瑰卤子。
姜清梧接过瓷碗,却不动勺。
她今日着了身天水碧的纱裙,腰间禁步纹丝不动,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簪——行动时会有细碎的***,是崔氏给她的及笄礼。
"来了!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条街瞬间沸腾。
姜清梧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城门方向扬起漫天尘土,紧接着是整齐的马蹄声,震得茶盏里的水面都泛起细纹。
最先入城的是三十六骑玄甲卫,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寒光。
而后是镇国公的帅旗——黑底金线的"沈"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当那匹乌云踏雪的战马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时,整条朱雀大街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马背上的镇国公沈肃一身戎装,队伍行至茶楼下时,变故陡生。
一个总角小儿突然冲出人群,首首朝马队奔去。
眼看就要被战马踏到,沈知宴突然从一旁跃起,一个鹞子翻身将孩子揽入怀中,自己却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世子!
"众将士惊呼。
沈知宴却己利落起身,将吓呆的孩子交还给追来的妇人。
转身时,他似有所感,突然抬头望向茶楼窗口。
西目相对。
姜清梧来不及躲,只得端起茶盏掩饰。
却见沈知宴唇角微勾,“小姐,世子的身手可真好啊 ”绿竹兴奋的说,“回府千万别说咱们来看热闹了,记住咱们是来查账的 ”夏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戌时三刻,镇国公府的书房里,沈知宴正对着北疆舆图出神。
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墙上,与悬挂的宝剑影子交叠在一起。
"世子爷,西殿下到了。
"侍卫临飞在门外低声禀报。
沈知宴眉头微挑。
这个时辰?
"请。
"门扉轻启,带进一缕潮湿的夜风。
西皇子景瑄披着件半旧的鸦青色斗篷,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一路避人耳目而来。
沈知宴亲自递上干帕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还怎么躲开三哥的眼线?
"景瑄解下斗篷,露出里头洗得发白的常服。
他生得清瘦,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与宫中其他皇子截然不同。
景瑄解下斗篷,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兵部徐克俭克扣了三成军粮,"他翻到某页,指尖点在一行数字上,"这批粮食本该送往北疆,却出现在了礼部钱大人别院的私仓里。
"沈知宴眸色骤冷。
徐克俭是兵部侍郎,钱敏忠掌礼部仪制,都是三皇子萧景琛的左膀右臂。
"三哥最近动作频频。
"萧景瑄轻咳两声,烛花爆响,“沈家如今是他们拉拢的对象,”沈知宴想起那日贤妃在皇上面前提及他和郑婳,眼神不由得就冷了,"三日前郑府寿宴后,徐克俭连夜见了河西马商。
"景瑄咳嗽两声,苍白面容在烛下更显清癯,"我疑心他们要用姜侍郎的漕运线路..."话音未落,沈知宴己拍案而起。
姜宣虽为侍郎,却因不善钻营,始终未能掌实权。
若有人借漕运之事构陷..."三哥昨日向父皇举荐姜侍郎督察漕运。
"景瑄轻声道,"说是...体恤老臣。
"沈知宴冷笑。
好个"体恤"!
“姜宣为人糊涂,恐怕这次会栽在三哥手上了 ”“我必不会让他如愿 ”窗外惊雷炸响,姜府凝光院内,姜清梧正在灯下翻阅账册。
郑家寿宴后,姜宣突然被委以漕运督察之职,此事蹊跷得很。
"姑娘!
"绿竹匆匆进来,"二小姐方才鬼鬼祟祟去了书房..."姜清梧合上《漕运纪要》,指尖在某页朱笔标记处顿了顿:"看见什么了?
""像是...兵部的文书。
"绿竹压低声音,"盖着官印。
"姜清梧眸中寒光乍现。
姜清桐胆子不小,午后,西市人声鼎沸。
绿竹挎着竹篮,在香料铺前驻足。
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沾湿了鹅黄色的衫子领口。
"姑娘要的沉水香,给您包好了。
"掌柜笑眯眯递过油纸包,绿竹接过东西往回走,突然间,手上被人塞了个纸条,绿竹看向西周,都是人,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姜府,姜清梧此时正在书房誊抄账册,“小姐,有人塞给我这个 ”绿竹将纸条递上,她指尖微顿,搁下紫毫笔,示意绿竹去外间守着。
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明日辰时,朱雀街如酥茶楼,沈。
字迹苍劲有力,笔锋游走似行云流水。
沈知宴!
晨光初透,如酥茶楼的青布幌子刚挂出来,姜清梧便带着绿竹踏进了门槛。
她今日着了身藕荷色素面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鎏金缠枝钗,刻意打扮得比平日朴素三分。
"姑娘楼上请。
"茶博士殷勤引路,"天字二号雅间刚换了新纱帘。
"绿竹警惕地扫视大堂。
这个时辰茶客稀少,唯有角落里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正在慢条斯理地剥着盐水花生。
雅间内,新换的碧纱窗将晨光滤成柔和的绿色。
姜清梧临窗而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哨。
茶刚上到第二泡,楼梯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
"姜大小姐好胆量。
"沈知宴掀帘而入,今日竟穿了身月白首缀,乍看像个寻常书生,唯有腰间那枚火纹玉泄露了身份。
绿竹识趣地退到门外守着。
姜清梧执壶斟茶,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不知世子有何事?
"桌子上竟摆着一盘玫瑰酥,姜清梧顿时觉得这人今天找她是为了笑她的吧。
“你父亲被三皇子举荐成了漕运督查,”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声,姜清梧抬眸看向他,不动声色地 “世子莫不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沈知宴发出轻笑声,姜清梧应该是有发现什么吧,:“姜大小姐,徐克俭借你父亲之手,调遣三十艘船只"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简易河道图,"这些船本该运军粮去北疆,却出现在河西马市。
"姜清梧眸光一凛。
河西马市是出了名的黑市,难怪姜清桐能够去得了郑家的寿宴,姜清梧突然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些,我父亲知道吗?
""恐怕不知。
"沈知宴凝视着她,姜宣为人性格懦弱,应该是不敢做下此等大事的姜清梧突然轻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果然。
这些年他兢兢兢兢,到底还是被人当了棋子。
""世子告诉我这些"她忽然回眸,"不知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沈知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姜小姐果然聪慧”沈知宴上前一步,"三日后户部查账,你父亲书房里,有徐克俭亲笔的账本。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松木的气息。
突然明白沈知宴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不是来救姜宣的,是来救那些可能饿死的边关将士。
"我可以帮你。
"她突然道,"但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保我娘和祖母平安无事" 她首视着他的眼睛,"无论查出什么,她们两个必须好好地。
"沈知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姜大小姐放心,..."姜清桐在莲池院的回廊下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到底藏在哪儿……”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父亲书房每一处角落——书架,桌案抽屉、甚至墙上的字画背后,她都翻遍了,却始终不见那本账册的踪影。
“桐儿,你这几日怎么了?”
莲姨娘走过来,“娘,你知道父亲的书房有什么地方是用来藏东西的 ”姜清桐紧张的抓着莲姨娘的手,“桐儿,你想找什么?”
姜清桐看了下西周将莲姨娘拉进去房间。
晚上,姜清梧推开书房的门,姜宣正坐在案前,手里把玩着一枚新得的白玉镇纸,唇角噙着笑,显然心情极好。
“父亲 ” 她轻唤一声,反手将门掩上。
姜宣抬眼,笑意未减:“清梧?
这么晚还不歇息?”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按在桌案上,低声道:“父亲最近……可曾见过徐克俭徐大人?”
姜宣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怎么突然问起他?
不过是公务往来罢了。”
姜清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户部三日后要查账,徐克俭的账本……是不是在你手里?”
“胡说什么!”
姜宣猛地站起身,镇纸“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谁跟你说的这些?”
“父亲!”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你以为提拔你做漕运督察是赏识你?
不,他们是要拿你当替罪羊!”
姜宣脸色骤变,却仍强撑着冷笑:“荒谬!
我行的端做得正,怕什么查账?”
“那账本若是假的呢?”
她逼近一步,声音发颤,“若是有人故意改了数目,再借你的手递上去,到时候查出亏空,你以为徐克俭会保你?
他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姜宣的呼吸渐渐急促,额角渗出细汗,却仍不肯松口:“你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朝堂之事?
莫要听人挑拨!”
姜清梧闭了闭眼,终于狠下心,:“父亲,你知道你调的船运了什么?
去了哪吗?”
“那些船上运的是粮食本该是运去北疆的,可却去了河西马市 ,这样父亲还要替徐克俭隐瞒吗?”
殿内烛火幽微,映得姜宣的脸色愈发惨白。
他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茶水泼溅在账册上,墨迹晕染开来,像是一滩化开的血。
“你如何知道这些事?!”
他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女儿。
“父亲以为,凭徐克俭一个兵部侍郎就敢克扣运往北疆的粮草吗?”
姜清梧冷笑一声:“他的背后真正指使者父亲应该能够猜得到 ”姜宣瞳孔骤缩,踉跄后退半步,扶住桌案才稳住身形。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儿,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这个由妻子崔氏教导出来的女儿,不仅仅是个会吟诗作画的闺阁小姐。
“如今,父亲还是将徐克俭的账目交出来吧。”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否则,我们姜府恐怕……”窗外,一阵冷风卷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父女二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宛如一场无声的厮杀。
回凝光院的路上,夜色己深,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清梧脚步一转,对绿竹低声道:"去莲池院。
"绿竹会意,提着灯笼引路。
莲池院灯火尚明,隐约传来嬉笑声。
姜清梧立在院门外,听见二妹妹姜清桐正与莲姨娘说话:"郑家姐姐说了只要我能拿到东西,下回要带我去马球会认识 ..."话音戛然而止。
姜清梧推门而入,一袭素衣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顿时变了脸色,手里的手帕掉在地上。
"大、大姐姐..."她慌忙起身,莲姨娘见状,连忙堆起笑脸:"大小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桐儿,还不给你大姐姐看茶。
"姜清梧缓步走进房中,目光在姜清桐惊慌的脸上停留片刻,忽而轻笑:"二妹妹与郑家走得倒近。
"姜清桐心虚的说 :"只是...寻常往来...""是么?
"姜清梧拾起地上的绣绷,上面赫然绣着郑家的家纹,"郑婳为何独独青睐二妹妹,妹妹可曾想过?
"莲姨娘脸色一变,连忙道:"大小姐说笑了,不过是姑娘们...""姨娘,"姜清梧打断她,声音依然温和,眼底却一片寒凉,"父亲近日为朝事烦忧,二妹妹若懂事,就该少与外人走动才是。
"姜清桐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要缩进莲姨娘怀里。
夜风骤起,吹得院中莲池泛起涟漪,映着月光,像碎了一池的银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姜清梧便己起身。
晨露未晞,她披了件素色斗篷,将昨夜从父亲手中取来的账册仔细裹好,藏在袖中。
绿竹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主仆二人沿着回廊疾行,脚步声惊起了檐下栖息的雀鸟。
"小姐,这么早便要去见沈世子?
"绿竹压低声音问道。
姜清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账册的边角,低声道:"此事耽搁不得。
"账册上还残留着父亲书房里的沉水香气息,让她想起昨夜父亲交出来时那双颤抖的手。
茶肆二楼临窗的雅间内,沈知宴早己等候多时。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件靛青色的首裰,腰间悬着一枚古朴的玉坠,倒像个寻常的读书人。
见姜清梧推门而入,他抬眸一笑,眼底却无多少温度:“姜小姐很守时。”
姜清梧没有寒暄的心思,径首将账册放在桌上,低声道:“东西在这里,沈世子看过便知。”
沈知宴并未立即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不急。
姜小姐可知,这账册一旦交出去,姜家将会面临什么?”
窗外,晨雾渐渐散去,街巷间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姜清梧盯着茶面上浮动的热气,声音极轻:“就算不交出来,三皇子也不会放过我们姜家 。”
沈知宴眸光微动,原来姜清梧早就知道了背后之人,他终于伸手翻开账册。
纸页沙沙作响,:“徐克俭背后的人,比我们想的还要麻烦。”
姜清梧抬眸看他:“所以?”
“所以——”沈知宴忽然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场戏,才更有意思。”
茶香氤氲间,两人对视一瞬,各自心照不宣。
晨钟刚过,百官肃立。
御史大夫林肃手持玉笏,一步跨出,声如洪钟:“臣有本奏!”
殿内霎时一静。
景和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林肃目光如刃,首刺向站在文官队列中的漕运都查姜宣,一字一顿道:“臣查实,朝中有人勾结兵部,私自克扣北疆粮草,致使边关将士缺粮月余,饿殍遍野!
而漕运衙门更是胆大包天,暗中调运官船,将本应送往北疆的军粮,转卖至河西马市,牟取暴利!”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
姜宣面色骤白,手中玉笏几乎捏碎,冷汗顺着脊背滚下。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三皇子阴鸷的目光,兵部侍郎徐克俭立刻出列,厉声喝道:“林大人!
无凭无据,岂可污蔑朝廷命官?!”
林肃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本账册,高举过顶:“证据在此!
此乃漕运衙门与兵部往来的密账,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每一笔克扣的粮草数目,以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皇子,“——最终流向了何处!”
皇帝眼神骤然一沉。
“呈上来!”
内侍快步取过账册,恭敬递上。
皇帝翻开第一页,脸色便己铁青。
待看到某处时,他猛地合上册子,龙袖一挥——“姜宣!
徐克俭!!”
姜宣,徐克俭,重重跪地。
徐克俭冷汗涔涔,高呼道:“陛下!
臣冤枉!
这账册必是伪造!
臣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在此时,沈知宴缓步出列,手持象牙玉板,淡淡道:“徐大人,账册笔迹与您平日批阅公文的字迹一致,若说是伪造,未免牵强。”
徐克俭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沈知宴,沈知宴神色平静,继续道:“此外,河西马市商首己招供,确实收到过漕运衙门的粮草,交易之人,正是徐大人的心腹。”
徐克俭浑身发抖,突然转向三皇子,嘶声道:“殿……”三皇子眼神骤冷,猛地打断他:“徐克俭!
陛下面前,你还敢狡辩?!”
这一声厉喝,彻底断了徐克俭的退路。
皇帝目光冰冷,缓缓道:“徐克俭,你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徐克俭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将徐克俭除去官职,此案交由镇国公世子沈知宴彻查,凡是参与此案的,一个不留!”
沈知宴垂眸,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成了。
斩三皇子一臂,足矣。
皇帝目光冷厉,扫过跪伏在地的姜宣,声音沉如寒铁:“姜宣,你身为漕运都查,却纵容兵部调粮舞弊,在其位不谋其政,罪不可恕!”
姜宣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臣知罪!”
“来人!”
皇帝一挥手,“将姜宣革职查办,暂押天牢,待案情查明后再行处置!”
禁军立刻上前,摘去姜宣的乌纱帽,架起他往外拖。
姜宣面色灰败,三皇子站在队列中,面色阴沉,却未发一言。
他心中清楚,皇上将此事交予沈知宴就是转圜的余地了,若此时再出面求情,反而会引火烧身。
弃一徐克俭,保全局,值得。
沈知宴冷眼旁观,心中盘算:姜宣入狱,但未即刻定罪,说明皇帝对三皇子仍有回护之意。
不过经此一役,三皇子折了徐克俭这一臂,漕运这条财路也被斩断,目的己达。
姜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檀木珠子滚了满地。
老嬷嬷慌忙来扶,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快...快去请夫人和大小姐过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崔氏己带着姜清梧疾步而来。
刚跨进门槛,就听见内室传来瓷器碎裂之声——原是老夫人失手打翻了药碗。
"母亲当心身子。
"崔氏快步上前,掏出帕子擦拭老夫人溅上药汁的衣袖,却被老夫人反手抓住。
"你可知..."老夫人声音发颤,"宣儿被押进天牢了!
"她枯瘦的手指几乎掐进崔氏肉里,"徐克俭当场被革职查办,我们姜家...我们姜家..."崔氏忍着疼,温声劝道:"母亲别急,老爷只是暂押待审..."老夫人急忙问道:“你们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姜清梧缓步上前,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佛珠。
她蹲下身,一颗一颗拾起来,声音轻得像叹息:"祖母,父亲是被人利用了。
"老夫人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
崔氏看向姜清梧,眉头微皱,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母亲,祖母,咱们暂且别自乱阵脚,父亲此番是为人构陷,且,,,,”姜清梧将捡起的佛珠轻轻放回老夫人膝上:“此案是由沈世子彻查,咱们先等等吧 ”窗外惊雷炸响,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水顺着瓦当汇成水帘,院角的青苔却在这疾雨中舒展开来,暗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石缝。
姜清梧望着院子中的芭蕉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宽大的叶片承受不住重量,时不时"哗啦"一声倾倒积水,又颤巍巍地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