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啦
一道纤细的身影默默从炕上爬起来,扛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一步快过一步,一头扎进了满是麦茬的田里。
田间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小姑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瞬间浸湿了衣衫,干裂的泥土硬邦邦的,锄头每落下一次,都扬起一阵呛鼻的尘土。
日头愈发毒辣。
小姑娘视线渐渐模糊,双腿仿若灌满了铅般沉重得难以挪动,就在她再次奋力举起锄头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倒下,“扑通” 一声,重重地栽倒在滚烫的田地里。
“不好啦,向暖晕倒啦!”
一旁劳作的桂兰婶眼尖,看到这一幕,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声音尖锐而急切,瞬间打破了田间的寂静。
几个正在不远处劳作的村民听到喊声,赶忙围拢过来。
大家脸上满是焦急与彷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意。
“这可咋整,余队长家里过得紧巴,这大夫不好请啊。”
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低声嘟囔。
“看啥大夫,这是热晕了,放在树荫下缓缓就好。”
头发花白的二叔公皱着眉头,语气笃定道。
众人听了,瞬间松了一口气,互相搭把手将人抬到了路边的树荫下,又是掐人中,又是用草帽扇风。
有机灵的村民拔脚就往村里跑,边跑边扯着大嗓门一声吼:“美玲婶,你家向暖在地里晕倒了!”
任美玲正在槐树底下纳鞋底,自打长女去田里干活,她的右眼皮就狂跳不止,心里也没踏实的时候。
这会听见村民的喊声,鞋底连针带线咕噜噜滚落在地,她腾地跳起来,矮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村外自留地冲过去。
乖乖,队长家的大闺女晕倒在田里,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般,瞬间在村里传开,引得众人侧目,议论纷纷。
昏迷中,奇异又可怕的景象在余向暖脑海中展开。
她看到原主高考失利,满心期待的大专名额被人顶替,那承载着无数梦想的录取通知书,就这么与原主擦肩而过。
家中贫困,根本无力支持她复读,无奈之下,原主只能接受回家种田的命运。
因为生得一副好模样,家里人精挑细选将她嫁给了方圆十里虽其貌不扬、却被称为 “大能人” 的男人。
婚后,丈夫常年在城市工作,她留守在农村老家。
家中的两位老人体弱多病,需要她悉心照顾,三个小姑子正值青春叛逆期,也都要她操心,田间的农活、家里的琐事,所有的活计都像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她那柔弱的双肩上。
她起早贪黑,养儿育女,养牛喂猪,日子过得无比艰辛,可即便如此,命运也没有眷顾她,她的婚姻被城里人出身的第三者插足,成了被抛弃的弃妇。
一纸冷冰冰的判决书,儿子被婆家夺走,女儿归了她。
从此,她只能寄居在娘家,和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
在无尽的操劳中,她的青春迅速消逝,曾经光洁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堪,在病痛的折磨下,她握着女儿瘦弱的手掌千叮万嘱,然后带着遗憾离世。
那些贫苦的生活片段、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涌来,冲击着她的意识。
两种灵魂在这狭小的意识空间里激烈碰撞,时而相互排斥,时而又有短暂的交融,让她头痛欲裂。
猛地打了个哆嗦,余向暖一下子猛地坐了起来,双眼圆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与迷茫。
是穿越也是重生,前一刻还作为压轴出场的顶流巨星在娱乐盛典现场走红毯,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二十一世纪的大明星余向暖就跨越半个世纪的时光成了八十年代的农村小姑娘。
这太荒谬了!
太可怕了!
周围的村民看到余向暖突然坐起来瞪着眼睛不说话,都吓了一跳,纷纷围上前询问情况:“向暖,你咋样啦?
感觉好点没?”
“恶心,想吐!
鼻子下面特别疼!”
余向暖摸着鼻子下的月牙印,不动声色环视西周,五叔公、桂花婶、棍子叔,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和记忆里的没有差别。
桂花婶有些心虚地背过手,“中暑就这样,回家歇两天就好。
你这孩子,干活太拼命了!”
“就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干不了锄地的活。”
棍子叔附和道。
前世参加过一个“劳作+首播+创富”三位一体的助农综艺节目,余向暖清楚地知道种地的艰辛。
对于原主来说,五天内独自翻完两亩地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两亩地换算成平方米,大约是 1333.34 平方米,差不多相当于 1.8 个标准篮球场大小 。
若土壤松软,一个经验丰富、体力良好的壮年劳动力,借助较为锋利趁手的农具,一天能翻完 0.5 亩左右,翻完两亩地大约需要 4 天。
但如果土壤贫瘠、板结严重,加上农具简陋,可能一天只能翻 0.2 亩,这样就需要 10 天时间。
原主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瘦弱少女,体力远不及壮年劳力,且面对的是被烈日炙烤后干裂的土地,农具还如此陈旧粗笨,以她的能力,要在五天内翻完两亩地,无异于白日做梦。
现在,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硬生生砸在了自己肩上!
骄阳高照,入目是连绵起伏的沟壑、干裂土地和田垄间纵横支棱的麦茬。
余向暖摸着身侧简陋的锄头,将没出口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头更加晕了,眼前金星乱窜,恨不得昏死过去。
“暖暖,你咋样?
还难受吗?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没完!”
任美玲很远就看见田间地头树荫下围着一圈人,凑近了一看,果然是大女儿余向暖。
她上前一把抱过大女儿,摸摸她的额头和手脚,发现她衣衫被汗浸湿,手心更是磨出两个大水泡,整个人仿佛丢了魂般无精打采,瞬间怒火冲天,又气又急。
“妈,”余向暖睫毛轻颤,柔顺地将头抵在母亲肩头,泪珠扑簌簌犹如雨下,“难受……”“走,妈背你回家!”
“不行,我地还没翻完呢。”
余向暖抓着锄头,作势就要爬起来。
“啪!
啪!”
任美玲气急,重重拍了两下长女胳膊,“就知道犟!
这地咱不翻了,要翻让你爸自己来!”
任美玲现在恨不得一爪子挠到丈夫脸上去,好好的闺女让他逼成啥样了!
她本来就不同意大女儿早嫁,谁知道丈夫鬼迷心窍非要把女儿嫁出去。
任美玲一锤定音:“走,回家!”
“妈,我自己能走。”
冷不丁挨了两巴掌,余向暖一愣,立马起身顺从地跟上。
余家的自留地离村口并不远,大约一里地的距离。
路过零星几棵低矮的槐树和桐树,余向暖就赶快躲进树荫里,踩着田埂边的碎光,深一脚浅一脚,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后。
日光耀眼,夏风滚烫,不远处柴油机突突作响,尾气混着晒热的秸秆气息,偶尔飘来灶间烙麦饼的甜香,空气里浮动着真实而鲜活的气息。
一进家门,余向暖就被弟弟妹妹们围了起来。
余向文今年刚满10岁,浓眉大眼,宽大的脑门特别醒目,他一见余向暖张大嘴巴就嚎,“大姐,你不要死啊!”
话音未落,被黑着脸的任美玲一巴掌把眼泪拍了回去,“呸呸,童言无忌!
你姐好着呢!”
12岁的余向丽和8岁的余向娟虽年纪小却懂事贴心,看到大姐脸色苍白,走路摇摇晃晃,连忙扶着人朝炕上走,动作熟练地又是扫炕,又是放枕头。
余向暖勉力笑了笑,就被妥帖安置在宽大坚硬的土炕上。
身下竹席纹路分明,头顶交错的黑色圆木房梁上悬着一张巴掌大的蛛网,空荡荡的,不见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