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更加破烂，脸上身上也添了不少被树枝荆棘划破的伤痕。
三块下品灵石，如今只剩下最后半块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其余两块半己经化作了黯淡的顽石。
遗憾的是，除了最初那次短暂的感应，他再也未能成功引气入体。
《引气诀》对他而言，依旧如天书般高深莫测。
反倒是那残缺的《敛息术》，在一次次躲避妖兽和偶尔遇到的陌生人的过程中，被他磨炼得越发纯熟，虽然依旧粗浅，却己是他保命的最大依仗。
这日午后，林默正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进，突然，前方隐约传来一阵人语喧哗之声。
他心中一动，立刻施展《敛息术》，悄悄摸了过去。
攀上一处土坡，拨开半人高的草丛，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前方里许外，一片用简陋的青石和木头搭建而成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中。
建筑群外围，是一圈更为粗犷的木质栅栏，有身着统一服饰的修士手持长戈在巡逻。
人影绰绰，车马喧嚣，与他一路行来的荒凉截然不同。
“这里……莫非就是青石集？”
林默心中猜测，一丝激动难以抑制。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潜伏在草丛中仔细观察了半个时辰。
他看到不少与那死去散修装束相似的人进出坊市，也看到一些衣着华贵的修士乘坐着奇异的兽车驶入。
更多的是像他一样，衣衫褴褛，神色谨慎的散修。
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林默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处走出，朝着坊市入口行去。
走到栅栏入口处，两名练气二三层修为的守卫拦住了他。
“入坊市，需缴纳一块下品灵石，或等值的灵草、妖兽材料。”
其中一名守卫面无表情地说道，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一块下品灵石！
林默心中一沉。
他身上仅剩的那半块，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这位……仙长，”林默学着记忆中那散修的称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我……我身上灵石不多，可否用其他东西抵？”
守卫冷哼一声：“那就看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若是些不入流的杂草，就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林默心中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他从怀中摸出一些路上采摘的、玉简中标注为最低阶的“止血草”和“清灵草”，以及几块低阶妖兽的爪牙。
守卫随意扫了一眼，撇撇嘴：“这些破烂玩意儿，勉强凑合吧。
进去吧，莫要惹事！”
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林默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躬身道谢，快步走进了坊市。
坊市内果然比外面看起来要热闹得多。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出售符箓的，有叫卖丹药的，也有收购妖兽材料的。
各种修士来来往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里的修士，修为最低的也是练气一二层，高的他根本看不透，只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戒备和警惕，像林默这样形单影只、修为低微（甚至没有修为）又面生的少年，更是引来不少审视的目光。
林默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他此行的目的，一是寻找安全的栖身之所，二是希望能找到修炼的门路。
他不敢随意搭话，只是在各个摊位前走走停停，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交谈，试图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里的物价高得惊人。
一张最低阶的“火球符”，就要两三块下品灵石；一瓶最普通的“回气散”，更是要五块灵石。
他那点可怜的积蓄，在这里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转悠了半晌，林默只觉得腹中更加饥饿。
他看到一个摊位前摆放着一些黑乎乎的、像是烤熟的妖兽肉块，旁边竖着牌子：“一份妖兽肉干，一块下品灵石或等价草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自己采来的一株品质尚可的“凝露花”（玉简上记载，可用于炼制低阶疗伤丹药的辅药）递了过去。
摊主是个面相粗犷的汉子，练气西层修为。
他接过凝露花闻了闻，点了点头：“嗯，还行。
给你一份。”
说着，拿起一块半个拳头大的肉干递给林默。
林默接过肉干，正要道谢离开，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你这劣质凝露花，怕是药性都快散尽了吧，也敢拿来糊弄李大爷！”
林默转头，只见一个獐头鼠目、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的瘦小汉子，正一脸凶相地瞪着摊主，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面色不善的修士，都是练气三层的样子。
那摊主脸色一变：“王三麻子，你莫要血口喷人！
这凝露花虽非上品，但也是新鲜采摘，药性尚存！”
“呸！”
王三麻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老子说它不行就不行！
识相的，把你今天收的灵石和好东西都交出来孝敬三爷，不然，就让你这破摊子开不下去！”
这显然是坊市里的地痞恶霸在敲诈勒索。
周围的修士纷纷避开，唯恐惹祸上身，只有少数人远远地看着热闹。
摊主气得脸色铁青，但似乎对这王三麻子颇为忌惮，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动手。
林默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想悄悄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王三麻子，欺负一个老实本分的摊主算什么本事？
有能耐，去挑战执法队的规矩啊？”
林默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淡青色布衣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略显单薄，容貌清秀，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倔强和英气。
她背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条物件，看样子像是剑。
她的修为，林默看不太真切，似乎也在练气三西层左右。
王三麻子一见这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狞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苏清婉啊。
怎么，你要替这老小子出头？
莫非你看上他了不成？
哈哈哈！”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淫笑起来。
被称作苏清婉的女子脸色一寒，冷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李大叔平日为人厚道，你们这般欺凌，就不怕犯了众怒？”
“众怒？
哈哈哈！”
王三麻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青石集，拳头才是硬道理！
谁敢有怒？
苏清婉，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别怪三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着，王三麻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淫邪，目光在苏清婉身上游走。
苏清婉俏脸微白，握紧了背后的长条物件，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但她只有一人，对方却有三人，修为也相差仿佛。
摊主李大叔拉了拉苏清婉的衣袖，低声道：“苏姑娘，多谢你的好意，这事你别管了，我……我认栽便是。”
他显然不想连累这个好心的女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首悄悄观察的林默，目光突然落在了王三麻子腰间系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上。
那钱袋用一种特殊的妖兽皮制成，开口处用一根细绳系着，打了个活结。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趁着王三麻子注意力都在苏清婉身上，右手微不可查地一扬。
“啪！”
石子精准地打在了王三麻子系钱袋的那根细绳的活结上。
王三麻子只觉得腰间一松，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不好！
老子的灵石！”
他惊叫一声，只见那钱袋口子散开，几块下品灵石和一些零碎物品骨碌碌滚落在地。
王三麻子和他的两个跟班顿时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灵石。
苏清婉和李大叔也是一愣，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林默压低了声音，对着苏清婉和李大叔急促地说道：“快走！
往东边执法队巡逻的方向去！”
说完，他自己则趁着王三麻子几人弯腰捡东西的空档，像泥鳅一样，敏捷地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另一个巷道里。
他知道，自己这一下虽然暂时解了围，但若是被王三麻子反应过来，自己肯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他的实力，连跟班都打不过。
苏清婉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林默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手忙脚乱的王三麻子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果决，拉起李大叔便道：“李大叔，快，我们走！”
两人趁乱，迅速向林默所指的东边方向跑去。
王三麻子捡起最后一颗灵石，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却发现苏清婉和那摊主都不见了踪影。
他暴跳如雷：“妈的！
人呢？
给老子追！”
但坊市里人流复杂，哪里还找得到。
巷道深处，林默靠在墙壁上，听着远处王三麻子隐约传来的怒骂声，心跳依旧很快。
他刚才的举动，其实冒了极大的风险。
但他看着那苏清婉，不知为何，想起了爹娘保护村人的场景，又想起了自己一路行来的艰难。
“希望他们能安全脱身吧。”
林默低声自语，揉了揉依旧空瘪的肚子，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在这险恶的坊市中生存下去。
他知道，从刚才出手的那一刻起，自己在这青石集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了。
但也正是在那一刻，一颗名为“道义”或“良知”的种子，在他心中悄然埋下，尽管微弱，却也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