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咎扯着锁链将她拽下车，烛火照亮石壁上盘旋的赤霄纹章，像无数张獠牙毕露的嘴。
“听说你昨夜见了管家。”
萧无咎突然转身，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他有没有告诉你，沈将军临终前写了封密信？”
沈惊凰瞳孔骤缩。
记忆中父亲塞给她的密信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此刻萧无咎却像亲眼见过般娓娓道来：“信里说，凤凰血脉会带来灭顶之灾，要你永远藏好颈后的印记...”他突然攥住她的头发，“可你看看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赤霄国有个能预言灾祸的妖女！”
“是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的！”
沈惊凰挣扎着撞向他，铁链哗啦作响，“从绸缎庄到将军府，每一步都是你的局！”
萧无咎突然松手，沈惊凰踉跄着跌进书架。
古老的典籍纷纷坠落，其中一本封皮上的凤凰图腾灼得她眼疼——正是昨夜管家拼死保护的《凤凰血脉秘典》。
“打开看看。”
萧无咎弯腰捡起书，随手翻到某页推到她面前，“公元832年，初代凤凰血脉者预言苍澜国大旱，结果赤霄、玄溟两国趁虚而入，三国混战持续十年。”
他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你以为预言只是告知未来？
不，预言本身就是武器。”
沈惊凰盯着书中插画：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站在尸山血海间，颈间红痕如火焰燃烧。
这不正是她在破庙预见的画面？
“助我破敌，我帮你找身世。”
萧无咎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铁链传来，“你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在沈府的酒里下毒？
又有哪些人参与了那场屠杀？”
“若我拒绝？”
沈惊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由不得你。”
萧无咎扯开她的衣领，冰凉的指尖划过颈间暗红纹路，“你以为这血脉是天赐？
错了，它是诅咒——每预言一次，你的寿命就会缩短一分，首到化作一具干尸。”
他突然掏出匕首，在她掌心划开一道血痕，“但血契能延缓诅咒，前提是你成为我的预言师。”
沈惊凰猛地抽手，血珠滴落在秘典上。
烫金的凤凰图腾突然泛起红光，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年幼的自己被锁在密室，黑衣人的烙铁在颈间灼烧，父亲绝望的哭喊...“你早就知道我是沈将军之女！”
她握紧染血的拳头，“十年前的火，根本就是你——”“啪！”
萧无咎突然甩了她一巴掌，力道大得让她撞翻烛台。
火苗窜上窗帘，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沈惊凰，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血脉？
若不是天机阁要借凤凰之名搅动三国，你早该在十年前就该死在那场火里！”
火势迅速蔓延，沈惊凰被浓烟呛得咳嗽。
萧无咎却慢条斯理地掏出契约书，火苗舔舐着他的衣摆：“签了它，我保你不死；不签，就看着这些关于沈府灭门的证据，和你一起烧成灰。”
沈惊凰盯着契约上的血槽，想起管家临终前塞给她的碎纸。
天机阁的标记、萧无咎的玉坠、父亲的佩剑...所有线索都指向赤霄国最深处的黑暗。
她突然夺过匕首，在自己掌心狠狠划下更深的伤口：“我可以签，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
“第一，不许伤害无辜百姓；第二，找到参与灭门案的所有人；第三...”沈惊凰将滴血的手掌按在契约上，“若有一日我要你偿命，你不得反抗。”
萧无咎低笑出声，也划破掌心按在契约上：“好个贪心的凤凰。
不过你最好记住——”他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将她抵在滚烫的墙壁上，“从这一刻起，你的命、你的预言、你的复仇，都只能通过我来实现。”
血契生效的瞬间，沈惊凰感觉有根滚烫的丝线缠上心脏。
她望着萧无咎掌心与自己相同的血痕，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与凤凰签订契约的人，要么成为凤凰的翅膀，要么被焚成灰烬。”
“明日早朝，你将以赤霄国预言师的身份面见陛下。”
萧无咎扯开她被血染红的衣袖，“在此之前，最好想清楚该如何预言苍澜国的军事部署。”
沈惊凰扯回衣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契约上凸起的纹路。
透过窗户，她看见远处的天牢火光冲天——那是百姓在焚烧“妖女”的画像。
而在赤霄殿的另一端，玄溟国的密探正将“赤霄国得到凤凰血脉”的消息送出城。
“你不怕玄溟国和苍澜国联手？”
她突然开口。
“怕？”
萧无咎转身时，佩剑上的凤凰纹章闪过冷光，“我要的就是三国混战。
只有乱世，才能让凤凰展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颈间愈发鲜艳的红痕，“也只有乱世，你才能在灭门案的血水里，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寅时三刻。
沈惊凰望着满地狼藉的典籍，一本残破的日记从书架夹层滑落。
她趁萧无咎不备捡起，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凤凰血脉实验第三十七次失败，受试者在预言后暴毙...唯有沈将军之女，能承受住血脉之力...”“看够了？”
萧无咎突然抽走日记，丢进火堆，“记住，从现在起，你看到的一切，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他抬手熄灭火焰，转身时衣摆扫过她的脸颊，“天亮后，会有宫人来教你宫廷礼仪。
若敢在朝堂上出半点差错——”他凑近她耳畔，声音冷得像冰，“我不介意让你尝尝，被铁链穿骨的滋味。”
沈惊凰握紧拳头，任由掌心的伤口渗血。
当萧无咎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她弯腰捡起一块烧剩的木炭，在墙上画下第一只展翅的凤凰。
火光中，那只凤凰的眼睛，与她颈间的红痕同时闪烁。
这一夜，赤霄国的宫墙下暗流涌动。
沈惊凰知道，自己己经踏入了比破庙更危险的棋局。
但她也明白，只有顺着这盘棋走下去，才能找到那个藏在暗处的执棋人——那个让沈府灭门、让凤凰血脉成为诅咒的罪魁祸首。
而萧无咎，既是她复仇路上最大的阻碍，也是最锋利的刀。
窗外，启明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沈惊凰摸着颈间发烫的红痕，在心底冷笑。
血色交易既己达成，那就看看，究竟是她先撕碎这张契约，还是萧无咎先被凤凰的烈焰焚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