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霸凌者的黄昏
谢三缩着脖子，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
高三（5）班的张猛正倒提着一个高一新生的书包，把里面的课本和练习册一股脑儿倒在泥地里。
“上个月的保护费呢？”
张猛那寸头上沾着雨珠，校服领口敞得老大，露出锁骨处青黑色的狼头刺青，“敢拖欠老子的烟钱？”
被欺负的男生蹲在地上捡书，手指抖个不停：“我…… 我爸妈还没给生活费呢……” 话还没说完，张猛的跟班赵胖子一脚踹过去，把他踹得撞到了篮球架上。
周围围观的学生立马散开，只有谢三盯着张猛口袋里露出来半截的电子烟 —— 和上周他在便利店看见王少抽的是同一款，不过烟杆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霸王” 俩字。
“三中的规矩都忘了？”
张猛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某社交软件的转账记录，“要么交钱，要么去后巷挨三棍，自己选。”
谢三留意到，张猛说话的时候，拇指在手机壳内侧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里好像粘着张纸片。
就在男生低头抽泣的时候，预备铃突然响了。
张猛一脚踢在地上的书包上：“明天放学前凑不齐五百块，有你好受的。”
午间自习课，谢三拿着扫帚在走廊拖地。
高三（5）班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他看见张猛把隔壁班一个女生的习题册举得老高，赵胖子在旁边吹口哨：“让哥几个瞅瞅，重点高中的才女写的作业啥样？”
女生脸涨得通红，伸手去抢。
张猛突然松手，纸页飘得到处都是。
这时，他瞥见谢三正弯腰捡纸，目光在谢三磨破的袖口上停了半秒。
“喂，新生！”
张猛敲着栏杆喊，“去小卖部给老子买包烟，要软中华。”
谢三抬起头，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怯懦的表情，扫帚柄在掌心都捏出红印了：“可…… 可现在是午休时间啊……” 赵胖子冲过来，推搡着谢三的肩膀：“哪来那么多废话？
校警室的李哥是我叔，赶紧去！”
谢三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盯着赵胖子手腕上的金手链 —— 那是上周高二一个女生 “弄丢” 的生日礼物。
便利店的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谢三攥着香烟，在收银台前停了三秒。
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刚好能拍到货架第三层。
他迅速掏出藏在袖口的二手手机，对着张猛常买的电子烟货架，连拍了三张照片。
付款的时候，他故意让收银员多找了点零钱，指尖在小票上快速写下 “周三下午西点，后巷仓库”，折好塞进烟盒夹层。
谢三把烟递给张猛的时候，张猛正把脚翘在课桌上数钱呢。
“算你小子识相。”
张猛扔给他一块巧克力，包装纸都皱巴巴的了，“以后跟着哥几个混，没人敢欺负你。”
谢三低下头道谢，余光扫到张猛手机壳里露出来的纸条边缘 —— 是某校外台球厅的记账单，上面写着 “高二（7）班吴明，欠 5000”。
接下来的两周，谢三成了张猛团伙的 “跑腿小弟”。
课间，他会帮赵胖子买槟榔；放学后，替张猛去校外取快递；甚至在他们勒索低年级学生的时候，还主动帮忙望风。
不过，每次经过后巷仓库，他都会把微型录音笔藏在消防栓的缝隙里；整理张猛随手扔掉的零食包装时，会把上面的指纹拓在笔记本上；就连赵胖子炫耀的金手链，他都悄悄拍了照，发给本地派出所的公开邮箱。
转折点出现在运动会前夜。
谢三蹲在操场角落系鞋带，听见张猛和赵胖子躲在器材室里说话。
“明天下午决赛，让那个新生把班费全带来。”
张猛的声音，混着打火机的咔嗒声，“上次王少栽了跟头，现在校董没空管闲事，正是咱们扩张地盘的好时候。”
赵胖子嘿嘿笑了两声：“听说他老子的公司最近在被审计，活该那小子倒霉……”谢三的手指猛地一紧，想起上周在实训楼碰到的审计师陈立。
对方留下的名片，被他夹在机械课本里，背面用铅笔写着 “后勤采购回扣链”。
这会儿，他悄悄摸出藏在袜子里的 U 盘 —— 里面存着张猛团伙近三个月的勒索记录，有音频、转账截图、监控画面，甚至还有赵胖子殴打同学时，手腕上金手链在地面留下的刮痕证据。
运动会开幕式那天，全校师生都聚集在操场。
谢三穿着皱巴巴的校服，混在广播室门口的志愿者队伍里。
张猛作为运动员代表上台宣誓的时候，他突然一闪身，进了控制室，把 U 盘***主机。
熟悉的电流声响起，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段视频：后巷仓库里，赵胖子正拿着弹簧刀威胁一个高一男生，张猛的狼头刺青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下面播放一则重要通知。”
谢三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整个校园，他故意压着嗓子，听起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关于近期校园里发生的勒索、殴打事件，证据如下 ——” 画面切换到便利店监控，清楚地拍到张猛用管制刀具划坏同学的自行车；转账记录一帧一帧地播放，每笔款项都标着被勒索者的班级和姓名；最后定格的，是张猛手机里存着的恐吓短信：“再敢告诉老师，打断你三根手指”。
操场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张猛的脸在大屏幕上一阵青一阵白，赵胖子想冲上台，却被早就等在旁边的校警给按住了。
谢三趁乱溜出广播室，在楼梯拐角碰到了那个被勒索过的高一男生。
少年眼里闪着光，刚想开口说话，谢三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赶来的教导主任 —— 对方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今早塞进教师办公室的证据袋。
当天下午的全校大会上，张猛团伙被当场带走。
谢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张猛经过时恶狠狠的眼神，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他心里清楚，那些藏在消防栓里的录音笔、贴在台球厅的监控照片，还有匿名寄给教育局的举报信，这会儿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把这些霸凌者紧紧地困住了。
放学***响起，班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那个被张猛欺负过的女生红着脸，递给他一包纸巾：“谢三同学，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同学们此起彼伏的问候给打断了。
谢三低头收拾书包，指尖碰到了夹层里的微型摄像头 —— 那是他昨天在张猛的储物柜里安装的，镜头正对着对方藏在球鞋里的管制刀具。
走出教学楼，夕阳突然冲破云层。
谢三看见操场边围了一圈学生，正指着公告栏议论纷纷。
开除处分决定下面，张猛的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贴着的，是他偷偷收集的二十页证据清单。
风一吹，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 T 恤，领口处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淡褐色的烫伤疤痕 —— 那是三年前他在工厂打工时，为了救一个被机器夹伤的童工留下的。
街角的便利店传来一阵争吵声，谢三停下脚步看过去，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给赵胖子戴上手铐。
少年手腕上的金手链在暮色中闪了一下，就像一枚带着讽刺意味的勋章。
谢三摸出手机，删掉相册里所有的证据照片，却在回收站那里停了三秒 —— 那里还存着今早拍的张猛母亲给教导主任转账的截图，金额正好是五千块整。
公交站台旁，几个男生正兴奋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儿。
“你们说，到底是谁曝光的啊？”
“肯定是个高手，连监控死角都能拍到！”
谢三低头看着地上的水洼，倒影里自己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就好像他只是个跟这事儿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可当公交车进站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 是张猛的小弟，正惊恐地盯着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和今天广播里同款的 U 盘挂饰。
暮色越来越浓，公交车在雨幕中穿行。
谢三靠窗坐着，看着街灯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流动的光痕。
校服口袋里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匿名邮箱收到一封新邮件：“张猛母亲名下的美容院涉嫌偷税漏税，相关证据己移交税务部门。”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想起张猛被带走前嘶吼的那句话：“你等着，我爸认识道上的人……”到站下车的时候，秋雨己经停了。
谢三沿着熟悉的小巷，往出租屋走去。
路过垃圾站的时候，他顺手把那张记满勒索金额的台球厅记账单，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
铁门 “吱呀” 一声打开，墙上的挂钟敲响七点，奇妙地和记忆中工厂下班的***重合在一起。
他摸出钥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白天被他救了的高一男生正抱着一摞练习册，站在阴影里。
“给…… 给你！”
男生跑过来，往他怀里塞了包薄荷糖，“这是我老家的特产……” 话没说完，就转身跑开了，书包上的挂件叮当作响。
谢三捏着糖纸笑了笑，薄荷的清凉气息，混着雨后的泥土味儿，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夜 —— 当他把第一个欺负童工的工头送进派出所的时候，孩子们也是这样，往他手里塞着皱巴巴的水果糖。
台灯在出租屋的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谢三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职高的三维地图正在加载，红色光点标记着所有监控盲区和霸凌经常发生的地点。
他新建了一个文档，取名叫 “校园势力清剿计划”，指尖在键盘上停了两秒，又添上一行字：“下一步，后勤主任的烟瘾与采购单漏洞”。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了晾着的校服。
谢三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又变回了同学们眼中那个胆小、木讷的职高生。
其实只有镜子里的他知道，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早就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 那个教导主任，每次放学都在校外跟人交换烟盒。
这场对校园霸凌的反击，不过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真正的大计划，才刚刚在这个湿漉漉的秋夜，静悄悄地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