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停在刘广民家的土院前,扬起一片干燥的黄土。
周亚伯从副驾驶下车,白衬衫的袖口已经洗得发薄。
他先走到刘家,将一百元纸币和两张粮票放在掉了漆的木桌上。
刘广民盯着那张百元大钞,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儿子周川的肩。
男孩瘦小的身子绷得笔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爬行的蚂蚁。
隔壁谢家的门槛上,潘红的母亲正给女儿换上一双用旧衣服改制的布鞋。
鞋底纳得歪歪扭扭,后跟处还拖着一条没剪干净的布条。
"就这双了......"女人声音发颤,粗糙的手指抹过女儿脚背上被茅草割出的伤痕,"到了新家,要听话。
"周亚伯将另一百元和两张粮票放在谢家灶台上时,粮票边角沾了未干的酱油渍。
潘红抱着母亲塞给她的粗布包袱,里面只有两件打满补丁的衬衣。
桑塔纳驶离时,周川的脸贴在车窗上,压得发白。
他看见父亲刘广民转身时抬手抹了把眼睛,而谢家那只瘸腿的黄狗追着车子狂吠了很久。
保靖县周氏表铺的樟木招牌已经褪色,"周氏表铺"四个字的金漆剥落了大半。
潘魏芝蹲下身,发现潘红的脚趾从布鞋前端钻了出来。
她轻轻握住女童的脚踝,银镯子在皮肤上留下一圈凉印。
"男孩就叫周川吧,"当晚,周亚伯在煤油灯下宣布,"川流不息,是个好兆头。
"潘魏芝正给潘红梳头,木梳卡在打结处也不急,蘸了茶水分开慢慢通。
"女娃娃跟我姓,就叫潘红。
"她将一根褪色的红头绳系在潘红辫梢,"红字喜庆,盼她这辈子别太苦。
"煤油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潘红下意识去捂脚上磨破的水泡——那双旧布鞋走了二十里山路,鞋底已经快磨穿了。
第二天,周亚伯请了镇上相熟的几户人家。
表铺里飘着猪油和米酒的香气,潘魏芝给两个孩子换了新衣裳。
周川穿着仿中山装的蓝布褂子,四个口袋都缝着表带;潘红的藕荷色上衣虽然肥大,却是她这辈子第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恭喜周师傅喜得贵子!
"街坊们带来的红糖和腊肉堆在八仙桌上。
周亚伯难得喝了半盅酒,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