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芦苇棚正滴滴答答往下渗水,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
她下意识去摸枕边的手机,指尖却触到一团粗糙的麻布——这根本不是她熟悉的米兰公寓,倒像是记忆里早己坍塌的老家柴房。
"小柠,你可算醒了!
"木门吱呀推开,昏黄的煤油灯光里,母亲王桂兰佝偻的身影撞进来。
老人鬓角的白发刺得人眼眶发酸,布满裂口的手颤巍巍覆上她额头:"烧总算是退了,可吓死娘了......"江柠抓住母亲的手腕,掌心传来的粗糙触感如此真实。
记忆如潮水翻涌:半年前父亲在矿上出事,脊椎摔断后瘫在床上;母亲白天挣工分,夜里偷偷去铁道边拾煤渣换钱。
而这间漏雨的土坯房,正是舅舅一家觊觎己久的祖宅。
"妈,我爸呢?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紧接着是重物撞门的闷响。
"江家嫂子,开门!
"男人沙哑的吼声混着酒气,"我们带着律师来的,把房产证交出来,也好送建国去城里大医院看病!
"江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前世舅舅张有财就是用这套说辞骗走房产证,等父亲去世后首接把母亲扫地出门。
她掀开棉被赤脚下地,踩到块碎瓷片,刺痛反而让她愈发清醒。
"小柠你别动!
"王桂兰慌忙拦住女儿,围裙上还沾着煤灰,"你发着烧呢,这事儿娘来......""让我来。
"江柠攥紧母亲冰凉的手,指甲掐进掌心。
透过门缝,三道手电筒光柱在雨幕里乱晃,张有财搂着个戴眼镜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这哪里是谈事,分明是逼宫。
木门吱呀被推开,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
张有财叼着烟圈扫了眼屋内,油腻的中山装前襟沾着酒渍:"哟,外甥女病好了?
正好,给你舅倒杯茶,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说道什么?
"江柠挡在母亲身前,目光扫过律师手中的公文包,"说我爸工伤赔偿款不翼而飞?
还是说你们想趁火打劫?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
"张有财脸涨得通红,"要不是看在亲戚份上,谁管你们死活?
把房产证交出来,我保证送建国去省城大医院,否则......""否则怎么样?
"江柠突然笑了,弯腰从床底拖出个锈迹斑斑的木匣子,"张有财,你敢当着律师的面发誓,没拿过我爸的赔偿款?
"空气瞬间凝固。
张有财的喉结上下滚动,律师推了推眼镜,笔尖悬在协议上方迟迟未落。
王桂兰突然扑到供桌前,从观音像背后摸出个油纸包:"这是你爸出事前藏的地契,小柠说得对,你们根本没安好心!
"暴雨砸在房顶上噼啪作响,张有财的咒骂声混着雨声传来。
江柠护着母亲退到角落,看着父亲歪斜的轮椅在阴影里摇晃。
重生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这一世,她绝不让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