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柠蹲在墙角,用铁钳撬开樟木箱底部的暗格,外婆留下的老式缝纫机裹着褪色蓝布,机头的铜饰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箱底压着的几匹土布早己褪色发白,边缘处还结着细碎的线头。
“这是你外婆当年的嫁妆。”
王桂兰擦着眼泪,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本来想等你出嫁时......”“妈,我要用这些布料做衣服。”
江柠展开布料,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纹路。
前世她作为服装设计师,最擅长化腐朽为神奇,眼前这些看似普通的土布,在她脑海中己经勾勒出复古喇叭裤的剪裁图。
王桂兰愣在原地,“可这都是些旧布料,能卖出去吗?”
“能。”
江柠笃定地说。
她记得八三年正是喇叭裤风靡全国的时候,虽然眼下村民们还保守,但县城里的年轻人早就偷偷穿上了这种时髦服饰。
她翻开床底的旧报纸,在角落处找到一张县城百货公司的广告——的确良衬衫售价八块钱一件,而她们村的工分一天才值三毛。
夜深人静时,江柠点亮煤油灯,开始整理父亲的病历和票据。
泛黄的纸张上,工整的字迹记录着矿上的赔偿明细:共计八百块钱。
可母亲只收到两百块,剩下的六百块不翼而飞。
她的目光突然被一张皱巴巴的收据吸引,落款处盖着“张记会计事务所”的印章——那正是舅舅家开的。
“小柠,该睡了。”
王桂兰推门进来,看见女儿在抄写什么,“你这孩子,病刚好就折腾......”“妈,我记下了个名字。”
江柠合上本子,“等明天我去趟县城,找这个会计问问。”
“不行!”
王桂兰的声音突然拔高,“张家在县城人脉广,你一个女孩子家......”“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爸爸没钱治病?”
江柠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妈,您放心,我不会莽撞的。”
天还没亮,江柠就带着改造好的两条喇叭裤出了门。
她特意将裤脚裁成夸张的大喇叭,又用褪色的蓝布在裤腿上绣了朵山茶花。
集市离村子有十里路,她走得急,布鞋很快就被露水浸湿。
“瞧一瞧看一看!”
江柠在集市最热闹的街口支起摊子,把裤子挂在竹竿上。
来往的村民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几个大娘凑过来指指点点:“这裤子怎么穿得出去?”
“伤风败俗哟!”
江柠不慌不忙,从布包里掏出块镜子:“婶子,您试试就知道了。
这喇叭裤能显腿长,配上花衬衫,保准年轻十岁!”
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姑娘被说动了,躲在布帘后换上裤子。
当她走出来时,原本瘦小的身材竟显得高挑修长。
“真好看!”
姑娘红着脸转了个圈,“多少钱?”
“两块钱。”
江柠报出价格,周围一片哗然。
要知道,两块钱足够买五斤白面了。
“太贵了太贵了!”
人群开始散去。
江柠咬了咬牙,喊道:“买裤子送绣花腰带!”
这招果然奏效,几个姑娘又围了回来。
就在生意渐有起色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进人群——是同村的裁缝周富贵。
他上下打量着喇叭裤,撇了撇嘴:“这算什么裁缝手艺?
布料都是旧的,缝得歪歪扭扭......”江柠心头一紧,知道麻烦来了。
周富贵在村里开着唯一的裁缝铺,平日里没少刁难其他手艺人。
她强作镇定:“周师傅,您是行家,不如点评点评?”
周富贵得意地清清嗓子,刚要开口,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停在摊前,目光落在喇叭裤上:“这设计有意思,能试穿吗?”
江柠愣了愣,这才看清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胸前别着支钢笔,正是村里新来的知青许砚舟。
她点点头,看着许砚舟利落地换上裤子。
没想到,原本清瘦的他穿上喇叭裤,竟有几分文艺青年的味道。
“这裤子我买了。”
许砚舟掏出钱,又看了看江柠,“我在县城中学教书,那里的学生说不定喜欢。
你明天还来吗?”
江柠眼睛一亮,“来!
明天我带更多款式!”
收摊时,江柠数着手里的五块钱,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许砚舟的话提醒了她,县城中学的学生确实是潜在客户。
更重要的是,她在与周富贵对峙时,发现他眼神躲闪,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
难道,他和父亲赔偿款的事也有关系?
夜色渐浓,江柠背着空布包往家走。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像一幅水墨画卷。
她握紧口袋里的账本,暗暗发誓:不管有多难,她都要查出真相,让父亲得到应有的治疗,更要让那些欺负她们家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