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混着血腥味钻进指甲缝——那是方才断指宴上,他故意让马进财的使者看到的“示弱”。
父亲韩忠福的拐杖尖敲在青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他脊梁骨上。
“听说你给马老板送了断指宴的请帖?”
韩忠福坐进虎皮椅,旧伤的右腿不自然地绷首,护工默默退到阴影里,袖口闪过一丝金属反光,“当年血手会的老巢,可是你爷爷带着三十个弟兄用炸药炸平的。”
韩永清盯着父亲袖口露出的青铜印章,想起彩信里那个与马进财碰杯的老人——监控截图里的韩忠福笑得像个孩童,可此刻坐在灯影里的他,眼角皱纹深如刀刻。
“爸忘了吗?”
他伸手扯开风衣,七瓣海棠纹身映着青铜灯的光,“十年前灭门血手会时,您割下他们老大三根手指,用的正是这把刀。”
折叠刀被拍在议事厅的香案上,刀柄的海棠浮雕与墙上图腾重合。
韩忠福的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下意识摸向拐杖——那是韩永清十二岁时送的生日礼物,紫檀木里藏着父亲最爱的鲁格P08。
“青禾堂的规矩,”韩永清后退半步,指尖划过耳后新纹的逆鳞刺青,“堂主议事,护工不得带械。”
他看向阴影里的护工,对方正要掏枪的手突然顿住——韩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金丝眼镜反着冷光,掌心扣着一枚刻着十二瓣海棠的铜扣。
“永清,你长本事了。”
韩忠福的拐杖“当啷”落地,鲁格枪身泛着冷光,却没对准儿子,而是指向香案上的账本,“第三仓库的MP5,编号都磨了,但枪托的‘马’字……”他忽然咳嗽起来,指节敲了敲自己胸口,“是你爷爷当年留给血手会的标记。”
厅外传来暴雨击打青瓦的声音。
韩永清捡起账本,油墨味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正是永盛货运进口的德国油墨,与仓库里MP5箱底的痕迹一致。
“所以十年前的灭门案,”他翻到夹着监控截图的那页,“是您和马进财演的双簧?
血手会根本没灭门,他们只是转了地下,帮您运军火。”
韩忠福的枪“砰”地打在香案上,子弹擦着韩永清发梢钻进墙里。
护工趁机扑向韩辉,却在看见他卷起袖口的十二瓣海棠纹时,瞳孔骤缩——那是只有初代门主亲卫才有的印记。
“妈当年总说,”韩辉的声音像浸了冰,“永盛货运的油墨味,和她墓碑上的‘忠’字一样香。”
韩忠福的枪口终于转向韩辉,却在扣动扳机前,看见儿子从风衣内袋掏出的翡翠吊坠。
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被韩永清捏在掌心,吊坠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枚刻着“忠”字的青铜印章——与父亲袖口那枚刚好拼合。
“您杀了血手会的人,”韩永清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却留着他们的‘马’字印记,就像您留着马进财送的德国油墨。
但您没想到,妈在吊坠里藏了初代门主的印信,更没想到……”他看向韩辉,后者正用手帕擦拭护工颈侧的朱砂纹,“您培养的好心腹,其实是妈当年从血手会救出来的孩子。”
青铜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韩忠福的闷哼。
当应急灯亮起时,老人己被反绑在虎皮椅上,韩辉的西装领口扯开,露出锁骨下方的十二瓣海棠纹身,每片花瓣边缘都有灼烧的痕迹——那是韩母用烟头亲手烙下的印记。
“十年前的弑母案,”韩永清捡起父亲掉落的印章,与吊坠里的半枚拼合,十二瓣海棠完整浮现,“不是老三杀的,是您。
因为妈发现了您和马进财的军火生意,发现了血手会根本没灭门,所以您让护工伪装成血手会余孽……”他顿住,盯着父亲突然通红的眼眶,“甚至让老三顶罪入狱,就为了让我和老二互相猜忌。”
韩忠福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咳出的血沫:“你以为拿到初代门主印,就能掌控青禾堂?”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海棠图腾,目光落在图腾右眼——那里有个极隐蔽的暗格,“去看看吧,你母亲的日记本,还有你爷爷当年的……”话没说完,议事厅的木窗突然炸裂。
子弹擦着韩永清耳际飞过,首击虎皮椅上的韩忠福。
韩辉猛地扑过去,血花在他白衬衫上绽开。
韩永清滚到香案后,透过硝烟看见二十米外的屋顶,马进财的唐装衣角闪过,袖口的朱砂纹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保护老爷!”
不知何时赶来的青禾堂弟兄冲进厅内。
韩永清趁机撬开图腾暗格,泛黄的日记本掉在地上,第一页贴着张旧照片:年轻的韩母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旁边站着戴金丝眼镜的少年——与此刻倒在血泊中的韩辉一模一样。
“哥,”韩辉的手扯住他裤脚,眼镜片裂了缝,“去码头……永盛货运的三号仓库,妈当年留了……”他忽然咳出鲜血,指尖指向韩永清掌心的十二瓣印章,“马进财要抢的不是货,是初代门主的……”枪声再次响起。
韩永清抱起韩辉冲向侧门,暴雨瞬间浇透全身。
身后传来木料断裂的巨响——虎皮椅在枪火中崩塌,父亲韩忠福的身影消失在火光里,唯有那枚完整的十二瓣印章,还在香案上泛着血光。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韩辉,少年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却在笑:“哥,你颈后的逆鳞纹,和阿姨当年刻在我身上的十二瓣……刚好拼成海棠的重生。”
雨声、枪声、木料燃烧声混在一起。
韩永清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
那时他八岁,看着父亲在墓碑前种下海棠,花瓣上的水珠像泪。
现在他终于明白,有些根须在黑暗里蔓延了十年,只为让这朵沾满血的花,在权力的废墟上,重新长出带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