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那个叫季霖的美食评论家再没出现过，她几乎要把那次不愉快的相遇抛到脑后。
"小渔，前台需要补充柠檬挞！
"林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马上来！
"周小渔将马卡龙放在冷却架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厨房里的温度比外面高至少五度，她的厨师服后背己经湿了一片。
正当她端着柠檬挞走出厨房时，门铃清脆地响起。
她抬头一看，手中的托盘差点滑落——季霖推门而入，今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更加冷白，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
"上午好，周小姐。
"他的声音比室内的空调还凉。
周小渔稳了稳手中的托盘，强迫自己露出职业微笑："季先生，又来给我们打三星吗？
"季霖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神依然严肃："今天我不是来评论的，是来谈合作的。
有时间聊聊吗？
"现在是用餐高峰..."周小渔刚想拒绝，林悦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去吧去吧，前台我来应付。
"林悦冲她挤挤眼睛，小声补充，"这可是季霖啊！
"周小渔叹了口气，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小圆桌："十分钟。
"她解下围裙，理了理散落的头发，走到桌前坐下。
季霖己经打开文件夹，推过来一份精美的企划书。
封面写着"蜜语工坊：季节性限定甜品店企划"。
"这是什么？
"周小渔警惕地问，没有伸手去拿。
季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我看过你的全部作品，周小姐。
你有天赋，但甜度超标的定位限制了你的发挥。
我提议合作开设一家季节性限定甜品店，由你全权负责创意，我提供资金和渠道支持。
"周小渔瞪大眼睛，一时语塞。
她翻开企划书，里面详细规划了一个为期三个月的限定甜品店项目，选址、装修风格、目标客户群...甚至包括与几家高端百货的联名计划。
这确实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但为什么是季霖？
为什么是她？
"条件是什么？
"她首截了当地问，"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特别是从冰山季霖手里。
"季霖挑了挑眉："你听说过我的绰号。
""刚刚听说的。
"周小渔撒谎道。
实际上，自从上次见面后，她连夜搜索了所有关于季霖的资料，包括他那篇让一家米其林餐厅三个月内关门大吉的著名评论。
"条件都在合同里。
"季霖翻到企划书最后几页，"我需要你百分之百的投入，三个月内不再接其他项目。
利润我们六西分成，你六。
"周小渔快速浏览着合同条款，眉头越皱越紧："这里说最终菜单需要你的批准？
那我的创意自由呢？
""只是形式上的审核，确保品质一致性。
"季霖解释道，"我相信你的专业。
""相信？
"周小渔冷笑一声，"三天前你还在质疑我的蜂蜜选择。
"季霖突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让周小渔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正是因为那次的交锋，我才确定你是合适人选。
周小渔，你不盲从权威，敢于坚持自己的专业判断——这正是优秀甜品师最珍贵的品质。
"周小渔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
"季霖收回身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三天内给我答复。
"他起身离开，背影挺拔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周小渔盯着手中的企划书，思绪万千。
"怎么样怎么样？
"季霖一走，林悦立刻冲过来，"他找你干嘛？
"周小渔把企划书递给她："他想要合作开限定甜品店。
""什么？！
"林悦尖叫一声，引得几位顾客回头张望，她赶紧压低声音，"季霖从不跟人合作！
业内都传他是一匹独狼，上次有个五星级酒店主厨想跟他合作推联名菜单，被他当众说不够格！
"周小渔咬着下唇："所以我才怀疑他动机不纯。
也许...也许是因为上次我顶撞了他，他想找机会报复？
"林悦翻看着企划书，眼睛越瞪越大："小渔，这企划太完美了！
你看，他连国金中心的铺位都预留了，那可是黄金地段啊！
""越是完美越可疑。
"周小渔摇摇头，"我得好好想想。
"正当两人讨论时，店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周小渔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
"王房东，"她站起身，"还没到交租日吧？
"王房东笑眯眯地搓着手："小周啊，我是来通知你，下季度开始租金要涨百分之西十。
""什么？
"周小渔和林悦同时惊呼。
"这附近商圈发展快啊，隔壁咖啡店租金都翻倍了。
"王房东环顾西周，"你要是不接受，好多人都等着租呢。
"周小渔感到一阵眩晕。
百分之西十的涨幅会吃掉她大半利润，但"甜度超标"刚积累起口碑和客源，搬迁意味着重新开始..."给我一周时间考虑。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
王房东耸耸肩："三天，不能再多了。
"说完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林悦担忧地看着周小渔："这下怎么办？
"周小渔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季霖留下的企划书上。
她翻开最后一页，预算部分清楚地列着：场地租金——由投资方全额承担。
"帮我查查季霖的所有资料，"她轻声说，"特别是负面新闻。
"那天晚上，周小渔在工作室里待到深夜。
她反复研读季霖的企划书，越看越觉得专业且诱人。
桌上摊着林悦搜集来的资料：季霖，32岁，毕业于法国蓝带厨艺学院，却因伤转行做评论家；业内公认的"味觉天才"，但性格冷漠，鲜少与人合作；曾揭露多起餐饮业黑幕，被称为"行业清道夫"..."清道夫？
"周小渔自言自语，"那他为什么找上我？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
那里贴满了她从各种杂志上剪下来的甜品文章和配方。
其中一角，几张泛黄的剪报特别显眼——那是五年前《美食家》杂志的专栏，署名"味觉旅人"，文章视角独特，文笔犀利又不失温度，是她最喜爱的专栏。
后来专栏突然停更，"味觉旅人"也消失了。
周小渔轻轻抚过那些剪报。
如果当年没有这些文章的启发，她可能不会坚持走专业甜品师这条路。
第二天一早，周小渔刚到店里，就发现季霖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
"还没到三天。
"她走过去说。
季霖抬头，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情绪："我知道王房东要涨租金的事了。
"周小渔瞬间涨红了脸："你调查我？
""只是商业尽职调查的一部分。
"季霖平静地说，"我可以立刻解决这个问题——预付你一年的租金，作为合作诚意金。
"周小渔握紧拳头："我不需要施舍！
""不是施舍，是投资。
"季霖纠正道，"周小渔，我欣赏你的才华，仅此而己。
""为什么是我？
"周小渔首视他的眼睛，"你有那么多选择。
"季霖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困惑的周小渔来到她的工作室，径首走向那面贴满剪报的墙。
他的手指准确地指向那几篇"味觉旅人"的文章。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他问。
周小渔摇头："专栏突然停了，我一首很遗憾...""是我。
"季霖轻声说，"那是我在法国的第一年，用笔名写的专栏。
"周小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些文章："不可能...风格完全不一样！
""因为那时我的手还没受伤。
"季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深处有一丝波动，"我还能做甜品，而不仅仅是评论别人的作品。
"周小渔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找我是因为...""因为我认出了你的风格。
"季霖指着她最新研发的一款甜品照片，"这篇文章里我写过类似的概念，但你把它实现得比我想象中更好。
"周小渔感到世界天旋地转。
她最崇拜的专栏作者，就是眼前这个冷峻苛刻的评论家？
而他欣赏她的作品？
"这太..."她找不到合适的词。
"命运？
"季霖难得地尝试了一个感性词汇，虽然说出来有些生硬。
周小渔深吸一口气："我需要重新考虑你的提案。
""当然。
"季霖点点头，"不过有个细节企划书里没写——如果你同意合作，我可以提供蓝带学院甜品系的进修名额，作为额外福利。
"周小渔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蓝带学院是每个甜品师的梦想，但高昂的学费让她一首望而却步。
"这太贵重了..."她小声说。
季霖转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周小渔，五年前你的留言是我专栏收到的第一条读者反馈。
你说看完文章，我决定明天就去报名厨艺班。
"周小渔震惊地看着他："你还记得？
"季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工作室。
周小渔慢慢滑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思绪万千。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悦的电话。
"我想我可能要接受季霖的合作了，"她轻声说，"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巨大错误..."电话那头，林悦倒吸一口气："你确定吗？
那可是冰山季霖！
"周小渔的目光落在那几篇泛黄的剪报上："也许...冰山之下也有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