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阳光把叶片照得透亮,他突然想起那个人衬衫领口露出的皮肤,也是这样莹润的光泽。
"大学霸救命!
"班长把报名表拍在他桌上,"高中部非要搞联合运动会,咱们班三千米还差三个名额。
"陈满山看着表格上密密麻麻的叉,忽然注意到"教工子女志愿者"那栏里,刘主任的名字后面跟着个熟悉的名字。
水壶在绿萝根部洇出深色痕迹。
操场东侧的梧桐开始落叶时,陈满山被钉在了广播站审稿台前。
林小满往他怀里塞了三大摞加油稿:"谁让你作文竞赛拿了市奖,王老师说这些情书...不是,这些稿件必须严格把关。
"他捏着钢笔的手突然顿住。
在一堆用荧光笔描着爱心的粉色信纸里,有张素净的米色便签。
字迹瘦劲得像竹枝,写着:"致高二十班刘川彦:你的身影掠过跨栏时,像白鹤掠过九月的芦苇荡。
"落款处画了只圆滚滚的麻雀。
陈满山把这张纸单独抽出来夹进物理课本,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喝彩声。
透过蒙尘的玻璃窗,他看见那个人正在调试跨栏高度。
深蓝色运动服衬得脖颈愈发病态的白,起跳时衣摆翻飞,露出一截劲瘦腰线。
"同学,这份稿子有问题吗?
"陈满山猛地回头,看见声音的主人正倚在门框上。
那人指尖转着瓶矿泉水,锁骨处沾着晶亮汗珠,随着呼吸在凹陷处聚成小小的水泊。
他忽然觉得广播站老旧的吊扇该换了,不然怎么会有热浪不断扑在耳后。
"第7条不能用比喻修辞。
"他胡乱指着手边的审稿规范,听见自己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刘川彦扫过他泛红的耳尖,突然伸手抽走那张被攥皱的规则纸。
"这里写着禁用夸张手法。
"冷白手指点在第三条,"你刚才撕掉的那篇,写的是我?
"陈满山闻到了雪松香混着汗水的味道。
他想说审稿台太窄,想说窗外蝉鸣太吵,最后却盯着对方运动裤侧边的白杠轻声说:"跨栏决赛在下午三点。
"那天中午的盒饭吃到一半,陈满山突然冲向小卖部。
冰柜里最后一瓶盐汽水被他捂在怀里,瓶身凝出的水珠把校服染出深色心形。
当他喘着气跑到检录处时,却看见刘川彦正接过某个女生递来的毛巾。
深蓝色号码布贴在那人背上,像片被钉住的夜空。
陈满山悄悄把汽水塞进志愿者物资箱,转头听见广播里在念:"致高二十班刘川彦同学:你奔跑时带起的风,吹散了***稿纸上所有函数图像。
"他手心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那是上周帮化学老师搬器材时,被破碎的试管划伤的。
决赛枪响时,陈满山正被王老师按在主席台代班播报。
镜头里刘川彦起跑稍迟,却在第三个栏架后突然加速。
他念加油稿的声音开始发抖:"...就像希腊神话中的阿塔兰忒,永远追逐着金色的苹果..."当那道身影以半个身位优势冲线时,陈满山突然掐断话筒。
欢呼声浪中,他清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
镜头里刘川彦扶着膝盖喘息,后颈汗湿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比所有物理公式都令人眩晕。
颁奖仪式前突然下起太阳雨。
陈满山抱着奖状往器材室跑,在走廊拐角撞见刘川彦正在揉右膝。
那人湿透的运动服紧贴着腰线,脚边躺着个撕开的镇痛贴包装袋。
"你...需要帮忙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刘川彦抬头时眼神冷得像淬过冰,却在看见他手背疤痕时怔了怔:"新生都像你这么爱管闲事?
"雨滴在铁皮屋檐上敲出密集的鼓点。
陈满山盯着对方运动鞋上溅到的泥点,忽然说:"上周西早上七点十二分,你在邮电局家属院摔了数学竞赛的奖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个,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了那人每周二西的作息。
刘川彦撑墙站起来,投下的阴影完全罩住他:"明天开始,别再绕远路跟踪我。
"那瓶没送出去的盐汽水在物资箱里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陈满山在雨后初晴的黄昏爬上实验楼天台。
远处跨栏场地积着水洼,倒映出紫红色的晚霞。
他摸出那张米色便签,在麻雀旁边补了只简笔画的白鹤。
风掀起纸角时,他突然发现背面有极淡的铅笔痕迹——是道未解完的电磁学大题,草稿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什么分去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