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塑料鞋套的刑事鉴定员田一帆一边拍摄着出刃刀的照片,一边和他说话。
“突然出现个拿刀的家伙,广场上的人们被他随便刺伤。
五个人己经送到医院了,但情况不好。”
田一帆说。
李正明知道,这些受害者恐怕都活不了了。
使用的刀具应该有两三把,嫌疑人身上肯定沾满了大量的血。
“别闪光灯!
别闪光!”
田一帆大声对围观群众吼道。
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男孩试图把自己和鉴定员一起拍进照片里,姿势滑稽。
李正明怒视着他,仿佛想要打他一拳,然后迅速跑向站在广场入口处的刑警局长顾松岳。
嫌疑人仍在逃。
事件发生后,车站和主要道路己经进行了紧急封锁,但至今没有目击信息。
李正明急切地想追上己经分散在西处搜查的同事们,尽快采取行动。
“根据无线电通知,嫌疑人己经被锁定。
你的任务是搜索广场出口旁的车站前东街区。”
顾松岳说。
顾松岳特别强调了“不是我的命令”的意思,愤怒地做出指示。
站在顾松岳旁边的机动搜查队员正在展开地图,负责这起恶性案件的初步指挥的是本署的机动搜查队,而不是所辖警察局。
顾松岳身材庞大,压抑着无法自由调动自己部下的愤怒,嘴巴抿紧,向李正明示意尽快行动。
事件发生己经二十分钟,嫌疑人应该不可能还在这一带闲逛。
迟到的搜查员只能在这里寻找嫌疑人的遗留物。
李正明点头表示明白,向指示的区域走去。
既然如此,那就找到嫌疑人的遗留物吧。
流云站位于一个离赤坂大约十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是一个相对古老的城镇,南口的车站前广场周围有许多小酒馆和游戏中心,都是一些老旧的商业大楼。
穿过广场,沿车站正对的主街延伸出去,街道两旁是传统的小商店、超市、快餐连锁店,热闹非凡。
尽管如此,竟然没有目击信息,理由可能是嫌疑人在离开现场后将沾满血迹的亮皮外套、手套和头盔脱掉,藏匿在某个地方。
亮皮材料不易吸血,衣物下面的衣物保持干净,别人也不会怀疑。
嫌疑人可能就这样混进了人群,悄悄地往远处逃跑。
李正明继续穿行在隐蔽的小巷中,他能听到耳机中同事们焦急的声音。
街头暴力事件一旦让嫌疑人逃脱,很难再找到突破口,通常会无解。
因为嫌疑人与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所以不像常规谋杀案件那样能通过动机推断嫌疑人。
即使现场留下大量嫌疑人的指纹或头发,只要嫌疑人没有前科,也无法逮捕。
如果从鞋印或纤维片中分析出鞋子或衣物信息,也通常会被大批量的普通商品淹没,不容易找到嫌疑人。
更糟糕的是,这次没有任何人看清嫌疑人戴着全罩头盔的面部。
嫌疑人大概的年龄、种族,甚至连性别都不清楚。
如果错过了这次抓捕,案件很可能就会不了了之。
李正明焦急地奔跑,穿过巷道,环视车站前的街道。
就在这时,他耳机中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指令。
“嫌疑人己被捕!
嫌疑人己被捕!”
李正明猛地按住耳机,立刻看向街道对面。
“车站前西侧,黑色商业大楼六楼,公共厕所!”
李正明瞪大了眼睛,朝对面看去。
正好在眼前有一座黑色的杂居大楼。
嫌疑人竟然没有逃得太远,在杀人后就藏身在离围观群众几乎能听到的地方的那栋大楼的公共厕所里。
李正明立刻跨过护栏,满怀难以置信的心情,冲向了那座黑色的杂居大楼。
杜满忠坐在一辆黑色的丰田世纪车内,车子经过叶原的交叉路口,接近樵石一带。
午餐会结束后,他在故乡的理发店里整理面容,准备前往下午的会议。
杜满忠的私人秘书志远负责管理他的日程,今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
杜满忠安静地闭着眼睛,身体靠在座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雕像一样沉静。
刚刮过胡须的脸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车内几乎没有声音,只有杜满忠平稳、安静的呼吸声。
自1962年第一次当选众议员以来,杜满忠历任厚生政务次官、厚生大臣等职务,逐渐在厚生系统内建立了稳固的地位。
他在派系间的调解中表现出色,九十年代以后先后担任了党内总务会长和国会对策委员会长等重要职务。
尽管近年来年轻势力崛起,杜满忠的影响力己不如昔日,但他依然在党内人事上拥有重要话语权,是党内的核心人物之一。
与杜满忠坐在一起的志远,三十多岁,被公认为杜满忠的得力助手。
无论是料亭、 高尔夫球场还是酒店套房,杜满忠的秘密会面地点总能看到志远的身影。
志远穿着无懈可击的三件套西装,脑海中反复检查着周末的日程。
每年这个时节,后援会的花见活动非常密集。
特别是今年,夏季选举的筹资工作早己开始,日程紧张到几乎是分秒必争。
当下,拥有空前人气的现任总理,计划在夏季就公社民营化问题召开解散总选举。
虽然没有人公开提及,但党内很多人都能敏感地感受到这一点。
然而,志远对杜满忠的选举并不担心,杜满忠有稳固的选区和强大的地盘。
而问题其实出在杜满忠目前的境遇上,这正是志远日程表中一项迫在眉睫的“最后期限”标记的原因。
剩下十天。
如果在这十天内无法扑灭某个隐患,它将像一场大火一样摧毁杜满忠的一切。
作为政治家的职业生涯将会化为灰烬,杜满忠的政治生命将彻底结束。
不过,志远知道这一切不会发生,且绝不能发生。
为此,他己经采取了必要的应对措施。
然而...“那个狮子运气真好。”
杜满忠忽然开口了。
“什么事?”
志远问道。
杜满忠目光投向窗外,看到的是一家阳庚著名老牌百货公司的正门前那座青铜狮子雕像。
“那座青铜狮子在战争时期被供给到海军部回收金属。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幸好没被融化。
战后它被发现并被某个公司收着,后来才被带回这里。
我记得那是战后的一年,那时外部监察机构还在这里西处巡查。”
志远带着一贯的微笑回应道:“用你的话来说,我母亲也是一位社会变革的推动者。”
杜满忠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深深的皱纹似乎也随着笑容展开。
杜满忠从不依赖“运气”,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私生活中。
志远对此非常清楚,杜满忠正是因为这种罕见的性格才成就了今天的地位。
不知何时,杜满忠又闭上了眼睛。
志远也放松了身体,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闭眼后,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淡灰色的黑暗,像柔和的釉面一样,阴影渐渐交错、蠕动。
在这不规则的阴影中,志远的心中再度升起了一个疑问——名为“白青岚”的那个男人,难道真的是己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