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篆天书
陆小凡提着竹帚走过听雨廊，肩上趴着的饕餮幼崽正啃食半截断剑。
昨夜剑冢异象过后，执事长老竟破例将他调至藏书阁当值——这差事向来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殊荣。
"陆师弟留步。
"回廊转角转出个鹅黄襦裙的少女，腰间缀着七枚鎏金铃铛。
这是天衍宗掌门之女苏璃，三年前便己筑基圆满。
她指尖捏着道传音符，纸鹤翅尖沾着星辉，显然己在廊下守候多时。
"苏师姐安好。
"陆小凡躬身行礼，袖中太初古剑微微发烫。
那日剑冢变故后，这柄锈剑便化作三寸小剑藏于他袖内，唯有在月圆之夜才会显现真形。
苏璃突然并指如剑，点向他眉心。
陆小凡识海中的太虚剑印应激而发，在两人之间凝成三尺气墙。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满山栖鸟。
"果然是太虚剑气。
"少女收指轻笑，腕间金铃叮咚作响，"三日后辰时，来紫微峰见我。
"纸鹤化作流光没入云海，陆小凡这才发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怀中饕餮突然躁动不安，朝着藏书阁方向发出低吼。
阁楼飞檐上，执事长老正负手而立，道袍下摆沾着未干的夜露。
---藏书阁共九层，取"九重天阙"之意。
陆小凡推开檀木门时，陈腐的墨香扑面而来。
十万卷典籍列于玄木架上，最深处立着块残缺玉璧，正是天衍宗镇派之宝《云篆天书》。
"每日需以朝露研墨，誊抄《清心咒》三百遍。
"执事弹指点燃青铜灯盏，"戌时闭阁前，需将残卷归入天字阁。
"陆小凡垂首称是，余光瞥见长老袖口暗绣的血色云纹——与李慕白脖颈咒印极其相似。
怀中古剑突然震颤，惊得饕餮蹿上书架，撞落数卷《丹鼎要术》。
待阁内重归寂静，陆小凡踱至玉璧前。
残缺处恰好是《太虚剑歌》下篇的位置，裂痕边缘泛着淡淡血渍。
他鬼使神差地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玉璧缺口。
霎时间星河倒转，玉璧浮现出金色脉络。
那些纹路顺着血液蔓延，最终在虚空凝成篇残缺剑诀。
陆小凡识海中的太虚剑印光华大盛，竟与剑诀产生共鸣。
待他想要细看时，窗外忽闻鹤唳，剑诀如烟消散。
"你看见了什么？
"沙哑嗓音在身后炸响。
陆小凡悚然回头，见个麻衣老者正在整理散落的典籍。
此人左袖空荡，面上布满可怖剑痕，正是看守藏书阁的哑仆——据传二十年前因触犯门规被割舌断臂。
"晚辈......"陆小凡话到喉头突然哽住。
老者独目中精光暴涨，枯瘦右手闪电般扣住他腕脉。
太初剑正要出鞘，却见老者掌心浮现血色咒印，与李慕白身上的一般无二！
"血魔噬心咒。
"老者声音如砂纸摩擦，"中此咒者，三魂七魄皆成血魔傀儡。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钉着七枚镇魂钉，"二十年前苍梧山惨案，八十弟子尽遭毒手，唯老夫靠这七钉锁魂苟活至今。
"陆小凡如坠冰窟。
那日剑冢之中，李慕白心口血色玉珏与这咒印同源而生。
怀中饕餮突然跃上案几，冲着《云篆天书》喷出庚金之气。
玉璧受此激发，竟映出段模糊影像：紫微峰地脉深处，有道被玄铁锁链贯穿的身影正在苏醒。
---戌时的钟声响彻群山时，陆小凡抱着誊抄好的《清心咒》走向天字阁。
长廊两侧的青铜灯盏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鬼魅。
推开天字阁玄铁门的瞬间，怀中的太初剑突然发出龙吟。
阁内陈列着七十二柄残剑，剑身皆刻有北斗纹饰。
正中玉台上供着半块血色玉珏，与陆小凡怀中残玉拼合成完整太极。
当他取出残玉的刹那，七十二剑齐鸣，在虚空交织出北斗阵图。
阵图中心浮现白发虚影，正是那日剑冢所见的太虚真人。
老者虚指一点，陆小凡识海中的《太虚剑歌》突然补全了下篇。
原来这剑诀需以剑印为引，配合北斗星力方能施展。
"血魔宗以人心为皿，养咒成玦。
"虚影声音渐弱，"当年老夫舍身封魔，将血魔老祖元神镇于紫微峰下......"话音戛然而止。
陆小凡猛然转身，见苏璃不知何时立在门前。
少女指尖捏着道紫色符箓，正是留影术的具象。
她缓步走近玉台，鎏金铃铛发出摄魂魔音。
"师尊说得没错。
"苏璃轻笑，"太虚剑印果然会自行择主。
"她突然撕开襦裙，心口处嵌着枚完整血玉，"可惜这具身体，早被种下噬心玦。
"七十二残剑暴起发难，却在触及苏璃三尺外时纷纷坠地。
她周身腾起血色雾霭，发间青丝化作赤红。
陆小凡催动太初剑诀，却发现灵力滞涩——方才的《清心咒》墨迹中竟掺了封灵散！
饕餮幼崽突然跃上玉台，张口吞下血色玉珏。
苏璃发出凄厉尖啸，七窍中钻出无数血虫。
那些蛊虫尚未近身，便被太初剑散发的清光焚成灰烬。
陆小凡趁机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剑身，终于冲破封灵禁制。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他划出玄奥剑势，引动周天星力。
苏璃在星光中化作飞灰，唯留枚血色玉珏悬浮空中。
那玉珏突然裂开，传出苍老笑声："好个太虚传人，我们紫微峰下再会......"---晨光初现时，执事长老带着众人冲进天字阁。
只见陆小凡昏倒在玉台前，手中紧握着半块残玉。
七十二残剑尽数断裂，那饕餮幼崽正蜷在他怀中酣睡，额间剑纹泛着淡淡清光。
"送去药王谷。
"执事抚过玉台裂痕，袖中血纹若隐若现，"此子身负宗门气运，暂且留他性命。
"无人察觉阁顶横梁上，麻衣老者正用独目记录这一切。
他蘸着瓦间晨露，在掌心写下血字：癸卯年七月初九，太虚现世，血玉重光。
千里外的紫微峰地宫深处，玄铁锁链突然绷断三根。
被囚之人抬起覆面白发，露出与太虚真人一般无二的面容。
他心口插着的青铜古剑正在缓缓析出，剑柄北斗纹饰与陆小凡掌中残玉完美契合。
地脉在此刻震颤，七十二峰云海翻涌如沸。
一场延续千年的因果轮回，终于要迎来破晓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