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沉中醒转,昨夜那蚀骨之痛余威仍在,搅得她西肢百骸酸软不堪。
可一想到萧烬,想到他昨夜的守护与那句“一切有我”,心头竟莫名安定,甚至漾开些许不合时宜的暖。
这暖流,让她暂忘了身体的不适。
撑着床沿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梳妆台。
铜镜映出一张脸,脂粉未施,病气未褪的苍白难掩倾城之姿。
只是那憔悴,连自己都觉着陌生。
云青丝习惯抬手,想将垂落颊边的一缕发拢到耳后。
指尖触及发丝,竟是一阵异样的冰凉干涩。
不同于其余墨发的柔顺,这缕发,僵硬,透着古怪。
心头猛地一跳,莫名惶惑间,她将那缕头发拈起,拉到眼前。
一缕雪。
纯粹,毫无生气的雪白,就那么刺眼地夹在她墨瀑般的长发间。
那白色,像一道狰狞伤口,开裂在完美的绸缎上。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起初茫然,而后彻骨寒意,自头顶瞬间灌遍全身。
握着那缕白发的手,开始无法控制地抖。
镜中的她,面无人色。
那缕白发,便是索命判书,将她刚升起的丁点微弱希望,彻底击碎!
“啊——!”
压抑不住的尖叫,带着濒死恐惧与呜咽,从她喉间冲出。
浑身剧烈颤抖,她整个人向后跌去,若非及时扶住梳妆台边缘,怕是己瘫倒在地。
青丝化雪……诅咒……它真的来了!
“青丝!”
萧烬的声音立时在门外响起,伴着急促脚步声,他推门而入。
一眼便看见跌坐在梳妆台前,失魂落魄的云青丝。
她一手死死抓着胸口衣襟,另一手指着自己发间,唇瓣哆嗦,却发不出完整音节。
那缕刺目的白,他自然也瞧见了。
一抹预料中的沉痛划过心底,沉痛之下,却是任务进展顺利的冷然。
迅速上前,萧烬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手,冰凉刺骨。
“青丝,别怕。”
萧烬握紧她的手,力道沉稳,想渡些力量给她。
他开口,嗓音比平时沉缓几分:“我会想办法,定会有办法的。”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为难:“只是……兴许要你付出些代价。”
“代价?”
云青丝像被这两个字刺了下,猛地抬头。
泪水模糊视线,她胡乱抓住萧烬衣袖,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他是怒海狂涛中唯一的浮木。
“萧烬……我好怕……我的头发……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她哽咽着,语不成句,字字带着绝望颤音。
“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认!
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
她重复着,声音凄厉,将所有希望都押在眼前这人身上。
萧烬顺势将她揽入怀,手掌轻拍她颤抖的脊背。
“信我。”
他嗓音贴着她耳畔,字字清晰郑重,“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
怀中娇躯依旧细微轻颤,那份全然的依赖与信任,沉甸甸压在他心上,却也让他接下来的话,更顺理成章。
他似沉吟许久,才用一种带着斟酌与沉重的口吻缓缓道:“青鸾宫禁地中,我曾无意间翻过些残破古籍。”
“上面载着,青鸾血脉至为特殊,其心头血,蕴含世间最精纯的生机。”
“若能辅以秘法……兴许,可以暂且压制你体内‘青丝化雪’的诅咒。”
云青丝猛地从他怀中抬头,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瞳,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瞬间迸出惊人亮色。
那光芒,孤注一掷,带着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热。
“心头血?
我的?”
她急切追问,嗓音因激动而沙哑,“要怎么做?
萧烬,快告诉我!
快告诉我!”
萧烬未立时回答。
垂下头,他避开了她那灼人的期盼。
沉默片刻,他再开口时,嗓音里满是压抑的痛楚与挣扎:“此法……极其凶险。”
“取心头血,对你身体损伤难以估量,甚至可能……可能让你……”话未说完,他便重重停住,仿佛不忍再说。
“我……我实在不忍你受那般痛苦。”
这番欲言又止,这刻意流露的“不忍”,如重锤,狠狠砸在云青丝心上,让她那孤注一掷的决心,烧得更旺。
她反手,更用力握住萧烬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
“萧烬!”
她嗓音带着泣音,却又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求你,帮我!”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再大的痛楚我都能忍!
只要能活,什么苦我都能吃!”
她仰视着他,满面泪痕,将所有脆弱与祈求,毫无保留展现在他面前。
这一刻,她对他深信不疑,全然依赖。
萧烬看着她因激动与恐惧泛红的脸颊,看着那缕刺眼雪白垂落她乌黑发间,那份不顾一切的信任,像根细针,在他心底某个被忽略的角落轻扎了下。
那一下,带来种陌生的、让他想回避的刺痛。
他几乎要说出劝阻的话。
然而,长老冰冷面容,宗门血海深仇,瞬间压倒了那点微弱动摇。
最终,他只用一种沉缓语调应允:“好。”
“既你己决意,我会帮你。”
他的手覆上她手背,指尖温度,却透着股难言的凉意。
“但你要应我,无论过程多痛苦,都要撑下去。”